她跟在三位恭顺的男侍身后,很快离开了白露行宫的地界。走出之后,更是拐了数次弯,不断转变着方向。再走一会,木小树竟远远见到了首临蛇宫时,那高耸而森冷的黑木牌坊。她没记错的话,这再往下走,就是往不离行宫下去的方向去了吧。难道墨洵,这次是在蛇宫之外的地界等着她?她不得而知,见男侍只低头前行,并无开口之意,她也索性静待结果。倒是真要正式走出蛇宫的范围时,三位男侍齐齐停脚,鞠了一躬,三只手臂同指向一条小路。木小树明白这是让她自己走,他们就不再带路的意思。也客客气气道了声谢,就朝着那条无人小径去了。脚下是磨得光光溜溜的石板路,左右是葳蕤草木,四周无人无声。木小树倒也不怕,只是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到何时,还想着等会遇到分叉路了怎么办。还真是念叨什么来什么。眼前不远,可不就是个岔路口了。这也没人提前跟她说会遇到这种情况啊,她不敢贸然行动,心想不变应万变,还是站在原地等着得了。哪曾想这小路也不是什么安生之地,才站了一会,她就听到远处有极轻微的人声在渐渐靠近。无论一会来的是谁,是否认识,她都得避让一下吧?她赶紧退到身后大片茂密严实的绿林之内,与小径拉开了十来米的距离不止,将身形气息尽数隐藏。她一动不动,将头埋低,连呼吸就尽量放轻了,只希望等下不要被五感异于常人的异族人发现了才是。果然,没多久,就听到说话声愈加清晰起来。来的,像是一众女子。先是有人轻声道,“姐姐听说了么,墨染二公子离开蛇宫了。”
另一人接话,软哼一句,“真是讨厌,平常二公子在蛇宫中就难以见到,这次回来就寸步不离守着一个区区人类女子,好不容易不守了,原来是又走了。”
“那人类有何好玩的,不解情趣,手脚僵直,身体更是脆弱至极。”
再有一女子,幽怨娇吟了一声,“可不是,二公子那脸那身子,谁不想与之行乐交缠,可惜,我等都没赶上好时机,如今只能远远看着那般极致魅人的姿态。倒是早些年的姐妹们,与二公子欢爱纵欲过的不少,得到之后,哪一个不是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
有人语气发急,“说说,姐姐快具体说说。”
听被催促的女子,沉吟一会,又开了口。“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也是听来的,听说那时候的二公子衣带常宽、来者不拒,一要趁着他心情好,二是不做引他生厌之事,很容易就能贴近他的身,与他日夜痴缠共赴云雨。”
霎时就有人口中不满,“姐姐说是可是真的?那为何现在的二公子,对肉欲之事这般冷淡,直教人心中无望又好生不甘心。”
“难道是因为那人世女子的关系,不如,我们一起前去会会那人类?听说她只住在那白露行宫之中。”
女子笑了笑,“眼下闲来倒也无事,那便去瞧瞧吧。只是,不可过分取闹,毕竟是千手医仙之徒,我等得罪不起。”
“就随意逗弄一下,姐姐放心,我们自会有分寸的。”
这下,木小树是听明白了,来着同行的三人,大概是蛇宫中常驻的美妾女姬之类,这会走在一块,多少是因为心中都惦记墨染那妖孽。我呸呸呸,这条遍地纵欲沾花惹草毫无节操的种马蛇!要是她这会还在白露行宫,简直叫一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怎么这百八十年前的炮友,确切来说还不算炮友的准炮友,都能寻到她头上来。墨染这厮实在是专给人找事,风流且下流,还靡乱至极!就在木小树在心里,狠狠地又将墨染唾弃了一番后。也不知是她的气息在这期间变重变急了,还是女姬们的不凡的感知力主动捕捉到了丝缕异常。只听三人之中,听起来最为年长之人,声音起了些微疑惑。“你们可有闻到臭味,像是来自人世的臭味。”
另外一人语气不解。“不曾,姐姐,人世是什么味道呀?”
另一人则不敢确定,“这么说,像是有一点点旁的气息。”
木小树霎时就紧张起来,不免叫苦。不是吧,这真的发现她了?她收敛了呼吸,甚至憋了气,更是分毫不敢动。尽管如此,小径上的一行人,似乎还是朝着可疑的方向来了,也便是她此刻藏身的位置。她胆敢一动,无论如何都会暴露了去。若是不动,被发现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在木小树苦苦思索有没有旁的引开之计时,就感觉手臂衣物微动,无声之间身边霎时多了一个身影。她心头一跳,也不敢做出抬脸扭头的动作,怕更加弄起响动。就听先前说话的女子一停,“奇怪,怎么又闻不见了。”
轻快之音也响起,“那便走吧,姐姐,我们快去看那位人界新娘。”
那女子像是应了,领着左右两人,这才调头离开了。等三人身子衣角尽数消失,再看不见半点影子的时候,木小树才蹿身站起,跳开两步去看身侧之人。果然,眼前黑衣金眸的冷峻之人,除了墨洵,还会有谁。她有些意外,但多少猜到了是他,也没那么吃惊,只是拍了拍胸口。“好在你及时赶到,不然,肯定就被发现了。”
墨染没什么表情地应声,“嗯,是来晚了些,因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从诸多侍从的围堵中脱身。”
“如何做到的,如何在那种情况下,选中我的人的。”
木小树也愣了愣,看了看四周,“我当然不介意告诉你,就是一定要在这里说吗?还是,我们先换个好说话的地方?”
毕竟这墨洵一个行走的答题解惑器,终于有机会摆在她眼前了。她想问他的事,早也在肚子了叠了一沓,多了去了,这次怎么说,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墨洵会意,探出了手,“冒犯一下。”
说完,还没经过木小树同意,已经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与墨染平日里极其贴近,恨不得整个人都黏上来大不一样,墨洵只是礼貌地搂身。再下一秒,就见他脚下一点,即刻拔身而起,在蛇宫之外的地界,带着人迅速向下飞跃。木小树心口砰砰砰地跳,不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更因为没想到墨洵会突然带她离开这处。她勉强习惯了空中飞跃的状态,而睁开眼,打量起在空中的情况来。只见身下草木迅速拉小拉远,墨洵带着她,直赴不离行宫而去。就在木小树以为墨洵此番就是要将她放到不离行宫之时,他落在不离行宫的檐角,只稍作停留,就再度腾空,就在空中转了个九十度的大弯,换了方向之后,已然朝着木小树未知之地而去。木小树看见熟悉的漫天血红的离人树,又在视线中渐渐缩小成一个圆,一个点。恍惚了片刻心神,再回过头,就已经双脚落地,接着听到墨洵平静的声音。“到了。”
木小树抬眼四顾,却见周身是蛇宫中少有的明亮之景,像是一大片花海,但细细一看,脚下也不是什么花株,倒像是一种特殊的、颜色下黄上粉的植物。这些像草又不像草的植物,直直漫过了膝盖。再看得远一些,周围倒也有亭台桌案之类的落脚歇息处,还有些颜色颇为新奇明艳的高大树木。她心有好奇,转过脸来,“能否问问兄长,这是到了哪里?”
墨洵很快回,“幼时,我们经常玩闹之地。”
木小树当即明白,墨洵口中的我们,说的便是他自己、墨染与墨沫。倒是她这次将视线落到墨洵身上,还发现他肩头不知何时,站了一只精致可爱的不知物种的小白鸟。她伸指一探,又问,“这又是什么?”
墨洵片刻沉吟,短短回答,“宠物。”
这回答听得木小树抽了抽搐嘴角,敢情墨洵还是个养鸟逗趣遛弯的有闲情逸致之人,这怎么看,都不符合他不苟言笑的冷漠形象啊。就在她嗤嘴的一会,墨洵已经迈步走在了前面,一边开口。“本来,按照原定计划,今日我该带着你去特殊审问、或是折磨一番,总之,做足一套表面功夫。”
“但,昨晚临行之前,他刻意来找过我,在我面前,露出了少有的认真之态。”
“他说,你心中积郁不乐,让我明日不要再为难你分毫,因此,临时改过计划。”
很快,墨洵说出结论,“他在为你认真。”
这话听得木小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自然知道墨洵口中的他是墨染。可是别啊!千万别这么想兄长,你这就真的是误会到太平洋去了。不过是因为那狗日的墨染阴阳怪气惹人不爽在前,又虚情假意变脸火上浇油在后。他是自知理亏,生怕我接下来不配合他,这才提前找上你知会一声,提醒你注意下,别被我坏了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