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尝试开始,就不曾罢休。墨沫殒身以来,这些年间黑夜姬就连他的血肉骨头也不放过,她无情将他割裂,狠心将他拆开,笑着将他践踏成泥、溃不成形,将他玩弄到烂到腐朽的、冒着泡的无底沼泽里,任凭谁也捡不起来。可是那时的墨霏迟,仅是个温暖柔软的孩子,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退让。即便是如今的墨染,也一直在独身承受,一直在默言原谅。所谓的他要的,无论是父母再聚,还是墨沫复活,仅仅不过是想重拾昔日破碎的一点点的温暖。仅是如此,仅是如此的一点点而已,他并没有错,为何要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木小树哭得几乎抽气不上,大脑更是阵阵眩晕缺氧。她的思绪变得恍恍惚惚,浑身也跟着愈加无力起来。她视线像是望穿了此刻时空,远远看到一副色彩分外阴郁的油画,画中有颗粉绒水灵的水蜜桃,却被一只粗粝的手握在掌心,那只手残暴地将果肉捏得迸裂、将汁水挤得四溅。不仅如此,还在果肉软烂的伤口处,涂上了带着浓烈过期味儿的油彩。直到蜜桃真的从里到外开始腐烂,不再新鲜甜美而迅速发黑,逐渐散发出熏臭的、与油彩一样的味道。她透过这幅充满腐烂蜜桃味的油画,又看到了墨染精致平静得令人心碎的面容。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抓心挠肝地想让墨染活过来。她迫不及待想让他眼中再多些美丽之物,想让那一点仅存的光亮逐渐壮大,而不是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就那样无声熄灭。她想见到卸下所有虚伪作态的他,不会随时露出妩媚假笑,不会反复陷入残酷狂乱。本该温柔的他,自当意志坚定,面目清明,或是笑着任由墨沫绕在身边撒娇,或是乖巧坐在父母身畔,听父母讲述历经过多少次美妙而颤动灵魂的邂逅后,才得有珍贵的他来到世上。她想给他很多很多的,多到心里装不下的美好,她还想切身带他去感受,重新感受那颗他本该拥有的温柔之心,还有许多,许多许多,多到脑子放不下的念头……来得及,来得及,在他灵魂彻底凋谢之前,在他最后的执念尚未消失之前,一定还来得及。可无论百种千种中哪一种设想,都不是在她眼前屈辱呈现的画面这般。她接受不了,控制不住,哪怕浑身疼得几要晕厥,也不想再让黑夜姬继续,继续这样折辱墨染下去。逐渐崩溃的情绪,随之而来的是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自控,在这一刻如开闸泄洪,狂喷乱涌。不仅滚滚落得模糊视线的泪水,还有失控之下趋于声嘶力竭的尖叫。“不要……不要!不行、不行!”
“黑夜姬夫人,不要再这样了,我求你,求你停手,他真的会坚持不住,他会疯的,再这样下去他会被你逼迫至疯的!”
“你这样,是在毁灭他……你可知在亲手毁了他!你将他身上所有珍贵所有美好之物尽数摧毁,毁得嗜血吞骨,毁得一干二净。”
“他本是个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你怎能因为一念私欲,挟持他的温柔之处,将他逼迫到这一步……”“他那时如此信任你……你却在他最脆弱,最该被关怀被安抚之时,给他留下最痛苦不堪的记忆。”
“我今日说出尚且不忍,你当时怎么能……怎能舍得,怎能忍心……”嘶哑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止,“夫人分明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为何要将他弄坏了,玩毁了,为何,为何要做这样的事……”黑夜姬多少因为这阵吵闹皱起了眉,她将手抽回,再度捏上男子下颌,迫他一齐看向圆台。一开始,只是轻缓地道,“霏迟,看来你的小玩物一点儿都不懂得欣赏,丝毫不懂你摇摇欲坠、几欲破碎之时的无上美感。”
“愈受凌虐,愈显美艳,像霏迟这样天生完美之身,即便在整个蛇族中,甚至与自小被养习调教的玩物相比,也是胜过多筹的。”
只是再开口时,黑夜姬语气骤冷不说,更多了份危险不悦。“当时,小小的霏迟被迫接受事实后,提出过两个要求,一是不受吻,二是不能为第三人所知,否则,便舍弃一切陈尸于本姬眼前。”
“本姬哪舍得要你的性命,这些年间一直都在遵循。”
“但她,竟知道得这般多,似乎一二都逾越了,如此看来,霏迟待她是不一样的。”
“可本姬独爱霏迟,扰乱霏迟内心从而日后影响本姬兴致的事物是不该存在的……霏迟猜猜看,今日过后,本姬,是否还能留她的命。”
木小树此刻浑浑顿顿,已经顾不上、也分不清自己是否失言,只是再在黑夜姬口中听到爱人之言时,像是抓到了关键讯息般。她让自己保持仅有的清醒,最后试图劝说,“夫人、黑夜姬夫人,你是爱他的对不对,你是否也想过得到他的心。”
“要是这样,我愿留在蛇宫为奴,我、我侍奉在你左右,我告诉你能得到他的心的、真正的爱是怎样的……”“没有强迫,没有侵占,没有屈辱,没有恨意,那是一种特别温存柔软,使人安宁的力量……”“我、我不成婚,我不要了,真的,我不要得到他,求求你,求你了,他已经退无可退遍体鳞伤了,我求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黑夜姬有意无意瞥向圆台,并不在意,也觉得说得再多,亦是无趣。唯有指尖不断上下流连,得到细腻的触感时,口中落出满意的叹息,“本姬,不是正在占有,且疼爱着霏迟吗?”
“你口中无用的爱,可是连他分毫都碰不到。”
黑夜姬拉紧了细小的链条,引得铃铛一串串发响,人也跟着发笑。“霏迟,听到了且看到了么,你的小玩物,眼下很是亢奋着。”
到此,男子眼中终于望进白玉圆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他看得一动不动,看她浑身染血双手尽残,看她哭得上下气不接,哭得神智半醒半失。过了许久回了神,却是目光垂落地面后,才压低着声。“如若,觉得太过恶心,就闭上眼,不要再看。”
只此一句,琥珀眸子又变得灰蒙无光。他继而对身侧施虐之人开口,声线之中毫无波澜。“快点。”
“快?”
黑夜姬乍然笑起,倒也不生气,一只手在他的下巴处怜爱地摩挲,另一只手将金色的灵魂珠从空中摘落,放在了他眼前。接着,凑近将脸亲昵地搁在了男子肩上,用堪堪在场的人都能听清的声音,愉悦说道。“那霏迟便乖巧地发出声音来,一边看着她们,一边叫给本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