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睩这边独住。她马上就发现一个不好——她怕,岛上的人给她下毒,成为罗睺的累赘。所以,看见甲二端来的各式点心,曼睩在屋里更呆不住了。她立刻叫甲二引路百果园,一来,吃些水果,口渴得要命!二来,引蛇出洞,试试岛上真实的反映......想到,此岛的‘秉性’,曼睩叫虚蟜拿好小额银票,准备随吃随付账。甲二趁机道,“贵客大人,房内有各种客房服务,及,游园的册子,不妨用来打发路上的时间。”
曼睩拿上了册子。但为观察岛上植被,她拒绝了轿子,坐在虚蟜肩膀。一路行来,岛上到处是五六层楼高的椰子树,只是树上隐隐有反光,这让曼睩有不好的联想,再则,这里的轿子像极了带着蚊帐的大床,里面的声音也叫人有不好的联想。曼睩不敢东张西望了,生怕一阵风吹起这些帘幕,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她翻开客房服务的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招一人伺候,十二时辰内,一百两。有特殊要求,二百两。伺候人死亡,赔偿五百两.......简直就是、提示这些挥金如土的人,害命的后果他们承担得起!曼睩身上一阵发冷,心里渐渐恐慌起来。她想将房号的缎带从虚蟜那里要过来,毕竟,自己符合这些人的‘口味’:年幼、好相貌......早知道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就该听萝卜的话,和自己比起来,省那几千两银,算什么呀! 曼睩觉得自己好似掉进笼子的小鸟,欲拔取自己羽翅的残忍者,周围环伺.....她赶紧从虚蟜的肩上下来,坐在虚蟜手臂上抱紧他......别吃水果了,看一下就走,然后到萝卜房里,呆到酉时一起去竞艳场。不多时,曼睩来到百果园,甲二将百果园的缎带交给门房,转头交代曼睩:“贵客大人,申时过半,要出来。逾时,补银——”曼睩懒得听他们鬼扯,叫虚蟜往里走。进门,不远就来到开阔处,曼睩和虚蟜顿时惊在当场——到处、白花花的人体!曼睩第一时间都以为到了,澡堂子!有些人在半遮的帘子里,更多的人在全开的帘子里,直接在地毯上相叠......曼睩闭上眼睛,胖大或白瘦的身体,在脑中驱之不去,“走、走、走......”虚蟜赶紧转身,转得太快几乎摔倒.....这一耽误,曼睩脑里忽然闪过一块红色,在一片肉色中,格外显眼。曼睩伸头朝大致的方向看去——正有人朝别人嘴里塞什么东西,直撑得那人口角开裂,鲜血淌了一地.....塞、玉环!比手掌还大!“打他!”
曼睩看见有人被掀飞出去,虚蟜的袍摆,落在惊异万分又鲜血流淌的脸上......虚蟜还想追过去打,被曼睩叫住,“带上伤者、快走!”
虚蟜卷巴一下,把地上的人抱在另一手,转身出门。甲二一见袍摆里露出的伤痕,就知道带出了百果园的“果子”,忙道,“客人,百果园的‘果子’不能带出门。还请贵客大人,再选别人。”
同时,门里闪出十数人,气势汹汹......“五百两一条人命,当他死了吧。五百两,摆平此事。虚蟜,给他!”
虚蟜拿出银票掷在地上。甲二赶紧把银票拾在手里,回头看门房.....门房犹豫不决,道:“贵客,百果园的‘果子’都是没有驯化好的,单独带入居室,恐伤客人贵体。”
曼睩冷笑,“虚蟜,给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藏在袍里的人知道这伙人的厉害,慌忙想劝阻,刚扒开袍子就听“咚咚咚......”数声连响.....曾经对自己肆意残害的人,全部砸在墙上,连周围的灌木、门窗一并摧折。囚困自己的牢笼消失在眼前,少年还反应不上来,是真是假。直到他被放下来,软湿的布料擦拭皮肤,清凉的药膏带走嘴角的高热,他才看清伸到面前的,是那个牛角猪嘴的兽人.....这样强壮的兽人,他伺候过——兽人最好,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他赶紧拿开遮挡,将自己袒露出来,朝后躺倒......虚蟜和曼睩张着嘴、垂着手、看着......然后,虚蟜就听到曼睩惊叫着翻到自己背后去了......虚蟜下意识,赶紧把少年拢好。伸直手臂捏住收口处,尽量远离......想想,又单手把身上外袍也拽下来,裹上少年捆扎好,还不放心地提示,“不是野外。有人,不能光。”
虽然,虚蟜不知道少年怎么回事,但曼睩知道,这是被摧残强制改变了对羞耻的意识......曼睩的心里恨恨生出,一个字,杀!“虚蟜,抱上他、找萝卜!”
虚蟜刚靠近,垂着眼睛的少年,惊动一下,渐渐发起抖来.....虚蟜停了下来,“小小姐,他不让。”
“他穿好了么?”
曼睩问。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曼睩转过来,见这少年簌簌发抖,慢慢蹲在他的面前,“你看看我,看看我.....比你矮,打不过你的。你别怕——我抱着你,咱们去找我家人,这里不安全,咱们快些去。”
说着,曼睩悄悄站起来,见他没有动,又慢慢地、松松地、抱住他,“虚蟜虽然高大,但他从不欺负弱小。是他,刚才把你救出来的,记得么.....你不用害怕他,我从小都是他抱的。咱们让他抱着快些去,安全的地方,好么?”
......我不是怕你们伤害我,我是怕你们.....嫌我脏......“好。”
.......风把自己的头发,刮到这人的面上,这人的眼睛也不曾转过来,和那些盯着自己全身的人......不同。——“你给我过来!你、爬哪去.....还有你、再躲!”
曼睩顺着声音看去,床形的大轿里,有几个人影......什么?!这狗日的要了几个孩子啊——“虚蟜、跟上这人!”
“轿旁,六人、会武。”
曼睩不怕虚蟜打不过,怕闹起来,打乱凤凰鸣的布局。然而,那个轿子进入了一处院落,马上就会失去踪影!这一路上,曼睩总感到有人无时无刻在监视自己。她向四周看去:此处虽无高大的椰子树,却有一座很高的露台......“有人监视我们。不可大动,暗着来。”
......他们,要救轿中那几人,像救我一样.....少年放轻呼吸,生怕干扰他们。“自己人。”
虚蟜回答。曼睩还没来得及问,自己人在哪——“客人,莫不是走错了?这里是酴醾院。”
院门口的门房看见兽人腰上的凌霄阁缎带,问。“怎么?!我的朋友在里面,我不能进!”
曼睩扬声反问.....再敢拦我,我让萝卜请你早些转世!“可以进。只是,贵客没有和朋友坐一条船来么?”
......兽人不是主家,这个气势凌人的侏儒女子才是,主家?同船来的朋友,不住在一起,不合常理.......“难道、我不能在这里,以武会友?”
门房看见女人怀里的少年满面伤痕,不停发抖.....而,比她还高的少年,是被这个妖娆女人抱着。门房会意一笑,躬身让行。远远望见,床轿直接被抬进一座楼阁里.......“楼顶两个,门外四个。屋里四个。”
虚蟜放小声量。“.....能不惊动门里的人,先定住门外这六人么?”
“能!”
在场景极速的变化中,少年看见虚蟜的兽面獠牙,恍如戏台上武将的脸谱......曼睩也没想到,虚蟜一手抱两个人,一手还能瞬间定六人......看来虚蟜从素还真那里回来之后,功力大涨。屋里依稀有四个人站着,其中一人,一只手抓着三个孩子。另有一人坐在凳上,翘着二郎腿,“饿了吧,把我的脚舔舒服了,就可以吃。”
然后,扔了什么东西,在地上.....见此,少年难过地转回头。曼睩刚要问,虚蟜能否拿下这几人,就见虚蟜直接推门而入。门里,“噗!”
重物落地,帘幕飘扬。凤凰鸣不知何时,站在了屋里.....“虚蟜,关门。曼睩给这几个孩子,弄几身衣服穿。”
然后,凤凰鸣走到虚蟜跟前,拉着他面向门.....待全都穿好后,凤凰鸣听见曼睩招呼转过来。看见曼睩寻来的衣裳,她们连一半都撑不起,拖在地上.....凤凰鸣紧皱眉头,招呼大家过来吃饭。谁知,大家都不敢动。只有,最小的孩子一边看着他,一边慢慢趴下,试探着靠近地上的包子。凤凰鸣眼圈立刻红了,双手瞬间握紧,“曼睩,抱她们上桌吃。”
曼睩刚过来,那个最小的孩子就面色惨白,像木头人一般直直摔在地上。少年拦住曼睩,取了一床棉被盖在这个孩子身上,并不动她。少年又将其余人,一一牵来桌上。凤凰鸣见地上的小孩慢慢缩进被子,心知这孩子能缓过来。他尽量远着这孩子,将地上的老头拎去别的房间审问.....出来之后,看见曼睩站在凳子上正抱着一盆玉石水仙使劲——“凤凰鸣,这是国宝!我在故宫看过!你看,这花瓣像真的一样小巧剔透,叶片磨得薄如蝉翼,连由直挺过渡到垂搭的柔韧,都能逼真模拟,石头啊又不是羽毛——这份逼真,足以传世!”
凤凰鸣虽不知道“故宫”是哪一宫,但他知道这样的东西,做客房摆件,这岛、何其富贵。他更知这样的富贵,来于何处!“既是珍品,怎能随人拿走。”
曼睩闻言,爬下凳子,眼睛齐着桌子平面,果见玉石盆景的底面牢牢地连在石桌上。曼睩沮丧地回到饭桌前,“以为可以赚百万两,连饭都顾不得吃。谁知,就过了个眼瘾!”
凤凰鸣想带孩子们走,又怕孩子们没吃饱。他看了看每个孩子的面前.....发现那个嘴角撕裂的少年虽是陪着孩子们坐在桌前,却是筷碗干净,什么也没吃.....“你怎么不吃,是伤口疼吗?”
“不是。我没有牙,吃不了。”
心忽地提起来...... 凤凰鸣抬起少年的下巴,拇指轻轻翻下少年的嘴唇,肿胀、变形的牙床只剩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血坑!只一眼,这一幕就像钉子一样,钉在凤凰鸣心上!没人看清,雪夜剑者出手,只觉一瞬寒风扑面,满地冰寒.....这里不能呆了,一会儿四个侍卫的尸体就会流出血。“去武君那里。”
凤凰鸣给这个楼设了阵法,让人从外面进不来,然后,把所有人移进天卷。另外,凤凰鸣本想将玉石水仙削下来给曼睩,但他实在恶心那上面沾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