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挥了挥法杖,坚实的泥土路出现在波涛相击的海面上,把数不清的魔物压在了海底。不顾正在淌血的伤口,她快速地踏了上去,任凭全身被黑暗之力所笼罩,然后毫不迟疑地跨入了结界的最薄弱处。不知游了多久,她从冰冷的海水中探出头来。终于看到岸边了,早知道应该省着些气力罩个防水结界的。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全身湿透的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这该是诸岛中的某座岛屿吧。可惜她的方向感不够好,一时想不出自己到底在哪个方位,更不知道去哪找穆抉。肩膀上的伤口早已痛得失去感觉,她唯有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干燥的礁石旁稍作休息。可能因为已经到达目的地,也可能因为太累了,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是被来回晃动的眩晕感唤醒的,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地抬着。两人的行进速度很快,她不禁叫出声来:“等等,请停一下!”
两人走得更快,目测速度不亚于穆抉的神行绝技。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一处古旧的祭坛。刘璃被毫不客气地扔到了地上。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揉了揉酸痛的肩颈,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祭坛边聚集了一些人,青壮年的男人居多,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都很面生。唯一的共同点是额上黑色的印记。她听穆抉说过,诸岛的居民半数为从大陆流亡至此的普通人类,也有一些本地人因为与人类通婚失去了能力。只有那些额上有印记的,体内流淌着黑暗神和其属下的血液,才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和寿命。那么眼前这些留在岛上的人,便是穆抉选中的留下来守护诸岛的人吧。把她抬过来的男人上前与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耳语了几句,大家的注意力才转移到她身上。“夜魔国的奸细竟然穿过了坠岛结界?”
有人出声问道。奸细?刘璃叹了口气。自己强行打破结界确实形迹可疑。这下误会大了。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海水,尽量诚恳地说:“各位,这是个误会。如果谁能带我去见一下岛主大人或者是夕离大人,就会知道我绝对不是奸细。自己人哈,是自己人。”
“怎么办?”
她的话被当成了耳边风,先前发问的人自顾自道,“这个奸细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些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莫名的恐慌。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再顾不得客气,她上前抓住一个人的领子,心急地问:“出什么事了?岛主人呢?穆抉在哪儿?”
那人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祭坛后边。刘璃也向那边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十分熟悉的山势。哦,原来,那就是她此行的终点了。封印之地,黑暗神沉眠千年以及即将重生的地方。几乎同时,“瓶”感受到强烈的同源与相斥之力,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首领模样的人露出恍然之色,上前恭敬道:“是夫人回来了吗?我等眼拙,还请夫人恕罪。岛主和大祭司大人,还有大家,现在都在封印之地。”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封印之地前的情形仍让刘璃心中一震。数不清的炼紫族夜魔和诸岛祭司的遗体杂陈在一处,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那场恶战。诸岛祭司们大多仍保持着某种阵势,想来是紧急情况下开启了坠岛结界,至死都不忘守护世代居住的家园。刘璃冲着死去的祭司们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走进了封印之地。她的目光瞬时被一抹瘦高的身影吸引,然后再也移动不开。那人明明仍很年轻,却由内到外散发着沧桑的气息;明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遥远得仿佛无法触及。她不知怎的就红了眼圈。自嘲了片刻,她继续向前走去,这才注意到若水之棺几步之外已经僵化的叶溟。紫发夜魔最后的眼神,仍是信誓旦旦睥睨众生的,似乎坚信他这一生,终会将一切踩在脚下。而不远处的地面上,夕离和穆夺正十指交握并肩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样。穆抉望着他们的方向,神情渺远。“穆抉?”
刘璃出声打破了这时光凝固般的静寂。穆抉缓缓转向她的方向,面上终于有了释然的表情。只听他对她柔声道:“你来了。”
刘璃重重地点头,带着哭音应道:“嗯,我来了。”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看见她身上的伤,习惯性地皱起了眉。未等他出声询问,她主动抱住了他。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想他问。不好的事情,属于过去,属于将来,但不是现在。此刻,她只想这样和他静静地相拥。“穆夺私放叶溟进入封印之地和即将重生的黑暗神融合。夕离想要阻止,却被叶溟所伤,我赶到时,正看到穆夺替她挡下了叶溟一击。他们伤的很重,但我必须先阻止叶溟,因为我不能靠近若水之棺。”
听出他声音中的悲痛,刘璃将他抱得更紧。“但我没成功。穆夺突然偷袭我,夕离挡下了那剑,与穆夺同归于尽。叶溟趁机靠近了若水之棺,却瞬间被黑暗神吸走了全部力量。我以为,我就将这样一个人面对重生的黑暗神,迎来终结或是所谓的命运。”
“怎么会?”
刘璃小声嗔道。“可是,你来了。”
穆抉那对解除封印后恢复纯黑色的眸子,突然被某种光彩点燃。“我当然要来啊。倒是你,不打声招呼就用坠岛结界把我挡在外面,害得我——”意识到不是撒娇的时候,刘璃吞回了后半句话,正色道,“对付黑暗神,你有什么打算吗?”
穆抉摇头,又点了点头。刘璃迷惑地看着他。穆抉望向仍没有一丝动静的若水之棺,刘璃的目光随着他,也望向那随时会爆发的罪恶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