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小皇帝的内侍察言观色,为他端来最爱喝的南洲清露。喝着清露,小皇帝喃喃道:“若朕是个合格的君主,荣卿肯定会放心离开,但离开就能好了么?”
无人应答,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小皇帝摇头一笑,看着桌上的奏折,罢了,国事为重。“咳咳咳……”被小皇帝记挂的荣李正在咳嗽,这感觉真熟悉。原身早年为了和文武两大势力和解,用了苦肉计,饮下的毒药虽有解药清除,但仍是落下了病根。每到季节转换的阶段总会习惯性的咳嗽,荣李早有准备,倒也不难受,就是身边伺候的人看在眼里难免担忧,面上不禁透出一丝破绽。荣李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只剩他一人后,喉咙越发痒,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便掏出帕子捂着嘴猛咳。结果把一口血咳了出来,荣李看着手帕上的血,微微蹙眉,轻声道:“你对自己倒真是下得了手。”
在洗怨池里温养的原身短暂的清醒了下,听得荣李的话,微微一笑,道:“此乃臣子本分。”
荣李也笑了,时代背景不同,对原身来说,为君尽忠,为国生死乃是正理,即便他只是一个内侍。“陛下到底年少,小孩心性,若我一味强硬,恐伤了陛下之情,不如缓一缓。”
原身想了想,决定再多留一段时间。“留?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你也甘愿吗?”
对原身的选择,荣李意外又不意外,轻声说道。“再如何,不过一死,只要渊国无恙,陛下安康,家人无忧,我怎样都行。”
原身其实也反应过来了,唯有死亡才能叫人安心。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死了,追随他的人自可尽数投入小皇帝的怀抱,如此,方能握住权势,成为实权皇帝,无需再被谁掣肘。况且他的身体他知道,即便得以归乡养老,也不过三五载时光,如此,又何必执着一念?原身的意思,荣李明白了,心思一转,有了打算。荣李吐血的事不是秘密,众人皆知他身体虚弱,不是久命之数,但也熬到了现在,众人便以为他会吊着一口气一直到最后。只这一次他病倒了,似乎病得很重,惊得小皇帝不管不顾的跑出宫。看着前几天气息正常的人一眨眼便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小皇帝慌了,“荣卿,别丢下朕!”
荣李艰难的睁开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老毛病犯了而已,陛下无须担心,下臣躺几天就好了。”
“你说的,可不许骗朕!”
小皇帝说完,觉得分量不够,便又威胁道,“你若是敢骗朕,朕就派人把荣燕明做成内侍顶了你的位置!”
“……”守在门外的荣燕明不由得捂住要害,陛下这么狠的吗?荣李好笑的道:“陛下,下臣何时骗过您?下臣不过是累了,休息几天,又能带您去吃糖葫芦了。”
小皇帝眨眨眼,荣李的确没骗过他,微松口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趁着荣李虚弱,说要他在皇城待久一点养病。太医院的太医随便荣李使唤,要是在乡下,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荣李无奈一叹,和小皇帝讨价还价,小皇帝不忍心和一个病人计较,只得将时间延长至他的嫡长子出生后。待嫡长皇子出生,荣李爱去哪去哪,但必须保持书信联系,绝不能走了便音讯全无。“下臣遵命。”
荣李点点头,见小皇帝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也忍不住翘起嘴角,他是皇帝,但他也是个孩子。许是终于达成共识的关系,荣李很快便病好了,叫担心他的郭丞相等人松了口大气,见到他的时候,却依然没个好脸。“祸害遗千年,你个老匹夫有的是日子活呢!”
萧大将军大巴掌拍向荣李的肩膀,看似力气很大,实则轻飘飘,毫无分量。荣李顺势抓住萧大将军的手,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次病倒,令许多追随荣李的人看到了他的虚弱,对比日薄西山的他,自然是年少力强的小皇帝更值得追随。荣李本就有意推动这事,在一些人逐渐摆正位置,以小皇帝之令为尊时,未曾阻拦,而是顺势放手。郭丞相和萧大将军亦是如此作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老了,该给年轻人腾出位置了。在几位重臣的默契配合下,权势交接进行得很顺利,小皇帝眼不瞎心不盲,看得明白,投桃报李,待荣李等人越发亲近。朝堂气氛正好,小皇帝预备提拔几个看好的人才时,边境传来消息,却是龚新借着图拉公主的手带兵攻打渊国边境。因龚新曾在边关待过,记得行进路线,草原大军的势头很猛,处在第一道防线的甘城处境堪忧。小皇帝震怒,原以为龚新为美色冲昏头脑,甘愿做小宠,却不想他野心这么大,竟敢妄想拿下渊国?满朝文武亦是愤怒非常,萧大将军主动请缨,发誓会把龚新的皮揭了,以平君怒。小皇帝想了想,派了萧大将军领兵平边境之乱,最好活捉龚新,活捉不了,就把他的皮带回来。龚新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康郡王府深受牵连,府里上下皆惶恐不安,康郡王哭成泪人,却无人理会。那些身怀秘密之人都忙着遮掩自身,生怕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被小皇帝一锅端了。早有准备的荣李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的人时刻盯着康郡王府,在一些人沉不住气时,故意制造动静,引起小皇帝的人的警觉,进而挖出康郡王府隐藏已久的秘密。天知道当时在场的人有多痛恨自己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但凡朦胧点,他们也不会被刺激的画面辣到失态。看着调查来的结果,小皇帝差点惊掉下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么回事,康郡王府上下,除了康郡王,其他竟都大有来头?“陛下,冤枉啊,臣什么都不知道,臣就是个废物,只知道招猫逗狗,哪里有那个本事通敌叛国啊?”
和家人一起被押上殿的康郡王一路哭嚎着,弄得满朝文武一脸无语,晓得他废物,他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半分钱关系,不用嚎了。哭嚎不休的康郡王在听到他老娘是敌国细作的真相时,整个懵了,来不及收回去的泪一颗颗掉落,看着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