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的金色城池已经失去了它赖以苟延残喘的保护伞,太阳圆盘释放的神圣光冕早已在巫灵的奥术冲击下支离破碎。当光层的碎片如同耀眼的烟花盛放在城池上空的时候,无论是伊莉斯的军团还是恕瑞玛士兵都表现出了对战斗的极度狂热——现在整座城池都已经被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剿中。恕瑞玛宏伟雄壮的皇城此刻早就夹着尾巴收敛了它的威严,就像一只遭受鬣狗围攻的病狮一样徒有叫嚣的气势,却已经无法再对威胁做出任何有效的制止措施;而那些破损的墙面则在阴云的掩饰下留下了鬼祟、险恶的身影。原本看上去它就像是野兽口中一排整齐的獠牙,而现在却已经是如同一个耄耋老妪残缺不全的牙齿一样满目疮痍。相互纠缠的黄沙徒劳地盘踞在城墙的缺口,但它们试图修复城墙的行为也早已经是于事无补。巫灵已经突破了太阳圆盘的钳制飞入了皇城中,来自内部的破坏想必收效更广。沙漆和黄石仍旧在被以它们难以企及的速度被冲毁,龙弩、逐日巨弓以及其它守城机关在做出前几轮抵御之后,也已经被奥术摧毁得只剩下寥寥几座依旧垂死挣扎。然而一切似乎并没有朝着黑色玫瑰计划中的那样进行。让伊莉丝感到意外的是泽拉斯和雷克顿都没有亲临现场,这多少让她有些恼火——不只是对他缺席的憎恶,更多的是自己如同一个玩偶一样被算计于股掌之间的痛恨。泽拉斯只派出了一个幻化出来的能量灵体参与到了这场围剿中,一个召唤物引诱出了黑色玫瑰的魔导团,真是高明的举措——这团老东西显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知和冲动。不过没有让伊莉丝破口大骂的是——但在她心里想必早已经这么做了,这个名为泽拉克尔的小巫灵表现还算中肯,至少他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工作。太阳圆盘的神力在抵抗他的奥术期间就已经消耗殆尽,现在它偌大的残躯只能够勉强维持自身不再熄灭,它对恕瑞玛士兵的鼓舞和激励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同时,泽拉克尔对沙漠皇帝的牵制也为伊莉斯提供了可乘之机。根据黑色玫瑰混入城池的侦查员提供的情报,伊莉斯已经掌握了城内守城器械的分布以及兵力图,而且内瑟斯似乎在昨天夜里悄悄逃离了皇城,这可不是他的作风。上一阵子他们交手的时候,这位马首飞升者还信誓旦旦地向伊莉斯大肆宣扬自己对阿兹尔的赤诚——伊莉斯很难不相信这背后没有什么缜密的计划作为支撑,又或者是他们也提前知晓了泽拉斯以及雷克顿可能会加入战局的缘故,所以才让内瑟斯作为恕瑞玛的希望之种远离祸端。不过不管是何种情况,内瑟斯都已经不可能再从荒芜的沙漠中寻求其他支援力量来打破这个已成定局的局面——至于那个怕死的飞升者,如果他不敢再回来的话,内疚和惭愧将会是摧毁他最后的东西。沙喀尔们在城池周围穿行的身影也为伊莉丝提供了最基本的慰藉,狡猾的沙盗想必也等待这种时刻良久了。他们很好地扮演着偷袭者的角色,并成功吸引了相当一部分恕瑞玛守卫的注意力。这就给了黑色玫瑰足够的机会进行必要的调整和部署。不过随着越来越多守卫力量的介入,攻城的战斗也已经逐渐朝着胶着发展,伊莉丝看到诸多飞升者被从城池中心调往失守的城墙附近,如同移动要塞般的战争生物在它们骑手的操控下肆意驰骋在战场上。对于沙喀尔来说这是相当棘手的家伙,重装多满巨兽的驼峰和躯干上挂满了恕瑞玛游击士兵,他们用伊莉丝从未见过的金沙兵器沿途清扫着挡道的战团士兵、沙喀尔和蛛群。黄沙似乎在他们的号令之下变得异常乖巧,黄沙如同般藤蔓源源不断地拔地而起并汇入他们的手中,随后变成千奇百怪的装甲和兵刃。虽然如此,局势依然正在缓慢地朝着黑色玫瑰预想的结果发展。因为伊莉丝和蛛群在战场现身的缘故,城墙正面战场的防卫力量损毁尤为严重,伊莉丝的造势成功地扮演了攻城主力军的角色,城内的主要储备守卫力量都被飞升者们调用过来支援正门。这么一来,他们很快就会尝到苦头,想必尼尔斯不用多久就能够攻下城门右翼。另一个让蜘蛛女皇感到疑惑的因素来自于从城内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鬼祟咒文声——从这些怪异的章节之间的停顿来看,至少有两个咒文正在同时进行。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就像是某个无月之夜里,无数鬼灵漫步者逐一从弥漫着迷雾的腐沼的另一端淌涉而过的声音。但他们却没有完全掩饰自己的行动,反而在寂静中故意偶尔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窸窣声。伊莉斯在印象中思索着能和这种空灵的咒文声联系起来的咒术,但无论是在暗影岛死亡蛛巢底下的地堡笔笺中还是在诺克萨斯汗牛充栋的奥术古籍上,都没有任何能够让她辨识出此刻传入耳中的咒文的雷同语法甚至音调。但无论是奥术魔法还是精神攻击,都将在黑色玫瑰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导师团面前瓦解。“入侵王土的卑劣者,你们怎么敢试图抹灭太阳的光辉!”
沙漠皇帝愤怒的回响紧跟着沙土的震动从皇城中传来。崩山裂地般的风压就像横冲直撞的巨兽一样降临战场,紧随风压而来的就是守卫阿兹尔的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黄沙卫士。与此同时,阿兹尔也在皇城上空现身。这位沙漠皇帝的外表像极了外界对他的传闻——一只刚从油锅里被捞出来的家禽,按照他们对他戏谑的称呼,阿兹尔更像是“鸡父”而不是“鹰父”,但愿赐予他的飞升能力并不是只能打鸣和啄米。更多飞升者响应了阿兹尔的召唤。很好,亲手把所有飞升者送上死路吧!伊莉丝毫不掩饰自己接近狂热的情绪。阵列型的黄沙卫士在阿兹尔的链接之下向入侵者发动了冲袭,他们并不需要依靠腿脚在沙土和岩石上行动,阿兹尔的突袭指令赋予了他们在沙地上堪比离弦之箭的冲锋姿态。魔导战团阵列最前方的沙民们惊惶地开始四处逃窜,然而不长眼的黄石长矛就像撕裂一张莎纸一样刺穿了他们毫无防护的身躯。暗红的血液如同倾倒的红酒一样喷溅出来,不寻常的血泉沾染在附近所有黄沙卫士和日怒守卫金黄的战甲上,立即发出了受到毒液腐蚀的嘶嘶声。剧毒的蛛液就像被引燃的火焰一样迅速蔓延到了金色护甲的各个部位,紧接着毒液的腐蚀就使他们暴露出了护甲之下空洞的躯体。构成沙兵躯干的流沙在毒液的腐蚀下逐渐变得摇摇欲坠,并在最后彻底土崩瓦解。富集毒素的血液如同致命的病毒一样扩散到周围所有物体上,腐蚀的蛛印斑记立刻出现在了所有沾染血液的沙兵身上,并在伊莉丝的意志下接连引爆。受到毒素感染的沙兵前赴后继,然而沙兵的数量却并没有因此而显著减少,金甲铁骑和黄沙卫士正源源不断地从皇城涌出来。伊莉斯皱了皱眉头,她本就略显厌烦的脸上又多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狐疑。这似乎和伊莉丝计划的有些出入,虽然她早就对这位古老的沙漠皇帝邪恶咒语召唤无数沙兵平地而起的说法有所耳闻,黑色玫瑰的高级情报员们也曾对此专门做过猜测估计,但显然此刻出现的沙兵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黑色玫瑰的预计,就像是阿兹尔能够挥土成兵一样试图把整座恕瑞玛沙漠上的沙子石块都变成沙兵。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尽快攻入城中结束这场多余的战斗——至少得让沙漠皇帝停下这些麻烦的咒术。众多飞升者开始加入战局。伊莉丝将战团和沙喀尔游击者的队伍拆了开来,前者将迎击阿兹尔召唤出来的沙兵,而后者将扮演吸引飞升者的角色;至于那些可怜的沙民,伊莉丝在他们体内注入的蜘蛛毒素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们将被当做富集剧毒的活体炸弹用来削弱阿兹尔的先遣部队。沙喀尔手中的附魔兵器以及他们腰间的魔药袋给了伊莉丝极大的信心,如果飞升者和血肉之躯无异,那么完成此行的任务甚至攻下整个恕瑞玛都指日可待;只要击退飞升者、攻破城门,沙喀尔便毫无用武之地,到那时伊莉丝再大行仁慈之道,这样黑色玫瑰就拥有了一个眼线遍布全恕瑞玛的侦探队。如同巨人般的飞升者接连从城墙的缺口上方跃下,如日般闪耀着古恕瑞玛的符文之光的粗大古代兵刃一举扫平了伊莉丝宠物们。在连光线都小心翼翼照射的神圣太阳盔甲上,任何溅上的毒素都如同雨滴般迅速被蒸发。伊莉丝的祭司团开始为沙喀尔的侵入制造掩护。他们吟唱的黑色玫瑰咒语唤起了魔法护盾和激励源泉,淡黄色的活力光束就像锁链一样从沙喀尔阵列的队首逐渐传递到队尾,他们来回滑行的身影如同战场中绵延不绝的涟漪般在沙海中惊起。伊莉丝面无表情地做出了进攻部署,并张开背后的蛛爪化身成她统御蛛群的模样:“让我看看这个苟延残喘的帝国还有没有传闻中的那样英姿吧!”
蛛群在伊莉丝的指令下四下散开各自寻找目标,如同黑色浪潮般的沙漠毒蛛铺天盖地地吞没了冲锋在前的恕瑞玛沙兵和日怒守卫,剧毒獠牙对沙铠和血肉之躯一视同仁,女王对战斗的狂热赋予了它们前所未有的血腥渴望。蜘蛛女皇四肢和躯干上林立的短刚毛成了她抵御沙矛石斧的天然屏障,同时赋予了她对战场瞬息万变局势和突发情况的本能感知。石质的古恕瑞玛武器并不能对她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短刚毛的坚韧程度要远比这些老旧石器的坚固程度高得多。女皇用剧毒吐息在战场中开辟出了一条直面飞升者的路线,并用她标枪一般的节肢处死了那些试图阻碍她的、不知死活的沙兵。她的目标只有飞升者。相比于内瑟斯和其他在恕瑞玛历史上留有浓墨重彩的飞升者来说,另一些飞升者并没有时常被外人所提及——个中原因也不难推测:飞升者的寿命普遍相当长,这也就意味着像内瑟斯这样名声显赫的飞升者经常垄断了恕瑞玛功臣之位和只有上层统领才有资格接触的古老学识和上等奥术。当然,能够被太阳神认可并承受烈日沐浴成为飞升者的,无一例外都是沙民中的佼佼者或是有突出贡献的人,但那些新晋飞升者除了拥有高出沙民一等的身份和源于太阳神的神圣祝福之外,并没有得到和拔尖飞升者等同的待遇。自然而然地,一套不成文的阶级体系也逐渐在飞升者群体中形成。飞升者内部鲜明的等级划分和尊卑观念曾是恕瑞玛远古帝王奥凯米戈斯执政后期就开始出现,并一直沿袭到现任帝王的相当显著的特征。其中标志着这一体系形成最有代表性事件的就是飞升者分位制度和神殿守卫军团的先后确立。如果说艾卡西亚的陷落是造成暗裔诅咒的直接源头的话,那么恕瑞玛帝国的崩塌和因飞升者阶级分化引起的党群互结则被后世视为间接为飞升者的分裂和暗裔之战的爆发提供了契机。飞升者晋升的性质逐渐变成了对功臣的一个褒奖仪式,高阶飞升者永远在战事或是仪式中处于仅次于恕瑞玛皇帝和教团的核心地位,而低阶飞升者却逐渐成为了神殿守卫军团出征时的先遣队长或是城内无关紧要的秩序守卫员。不知从何时开始,方尖石塔不再为新晋飞升者崛起,仪式法典上对飞升者的祷文也逐渐不再添加新的名字,被恕瑞玛人民铭记的也总是那些拥有卓越贡献的高级将领。看样子这个规矩也将在今天被画上休止符。伊莉斯的毒液吐息瞬间瓦解了日怒守卫的金甲,灼烧的毒液就像火蛇一样迅速吞没了守卫,她和冲锋在前的这个飞升者之间已经毫无阻隔。他头顶着象征行刑者的胡狼兽首,这表明他显然不是值得被历史铭记的飞升者——就外界学者所知,胡狼飞升者是飞升者群体中数量相当多的一个分支。在恕瑞玛对外极速扩张的时期,受到太阳神和恕瑞玛先祖的梦境指引而得以飞升的往往都被授予胡狼兽首,继而被皇帝任命为战争行刑官而投身于帝国的南征北伐中去。因此,不乏有历史学家认为胡狼飞升者仅仅是太阳神为了开疆拓土或者仅仅是为了维护当权者的统治而起意分化出来的飞升者类别。无名的飞升者挥舞起手中极具代表性的黑沙长戟,磅礴的黄沙如同在演奏的鼓面上跃动一般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黄沙随着黑沙长戟的舞动轨迹逐渐塑造成千奇百怪的造型:拔地而起的地刺、簇拥的蜂群、攒动的锁链和纠缠不解的旋涡流沙。翻腾的沙石坍缩成无数沙漠风暴,刀剑般的飞沙将冲锋在前的沙民们如数绞杀。蜘蛛女皇在喧闹的战场中来回切换着她的两个身份形态,优雅地在咆哮的沙尘中穿梭,她手中编织出的魔法蛛网就像在不朽堡垒之下的深渊处鲜艳盛放的短梗紫罗兰一样娇媚妖艳。魔法蛛网组成的飞射弹幕无一遗漏地阻断了飞沙走石的侵入,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蛛网却像一堵堵密不透风的墙壁一样遏止了飞沙,并以收缩的姿态将它们一一捆碎。如同群山的重甲多满巨兽啼鸣着用它们庞大的盘蹄来回践踏,但灵活滑行的沙喀尔很快就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们常用于劫掠多满巨兽和斯卡拉什的狩猎钢索现在派上了用场。手持钢索两端的两个沙喀尔开始围绕着巨兽做圆弧滑行,他们巧妙地用钢索捆住了多满巨兽那四只粗壮的蹄子,巨兽的骑手们高声呼喝着试图控制巨兽摆脱钢索,然而巨兽笨重的体态并没能很好地向自己的躯体传达骑手的指令。游击沙喀尔们的引诱成功地把多满巨兽引向战场内部的沙兵聚集地,巨兽雄壮的奔踏步伐很快就因钢索的束缚而变得蹒跚,最后,巨兽的四只蹄子已经只能迈出与它体型极不相符的微小步伐,它庞大的体型在这时候就宛如一个摇摇欲坠的尖底沙盘一样。巨兽周围虎视眈眈的沙喀尔们立刻鸣起金骨号角发起冲锋,巨兽顶部为首的一名黄沙卫士发出了某个指令,挂在巨兽身躯上的沙兵们开始下吊着准备撤离多满巨兽。伊莉斯的副官赫尔利亚向战场后方的魔导师团发出了进攻的号召。三五成群的魔导师分别围绕着中心的祭司开始吟唱古老的咒术,以女性声音为主的清朗咒文声在战场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却又像耳语一般清晰可辨。紫色的闪电、灼热的火球和凛冽的白霜就像恕瑞玛变换不定的天气一样无端地现出了它们的咆哮着的身影,混乱的魔法如同刚被从囚室中释放到角斗场的暴戾兽群,朝着它们的敌人发泄着怒火。多满巨兽的哀鸣声伴随着它摇晃不定的巨大身躯一起从高空坠下,如同一座耸立于沙洲的高塔轰然倒下。从它身子底下妄图逃窜的可怜的沙兵们立刻成为了沙喀尔屠宰的对象。剩下的沙喀尔随即开始向飞升者们迈进,他们别在腰间的各色试剂瓶接二连三地被抛出,飞升者挥舞的巨斧和长戟并没能完全阻挡这些未知的药剂,在它们起效之前,谁也没能想到几瓶药剂和一个魔导师团就能让一位恕瑞玛飞升者陨落。特殊的咒文在魔导师团鬼祟的音节中被激活,鬼魅的深紫色魔法气息如同肆意横行的夜魇般张牙舞爪地扑向身上沾有药剂的飞升者们。沙尘和风暴并没能顺利地遏止暴动的魔法,后者从被沾有药剂的皮肤上迅速侵入飞升者体内,它就像一剂毒液一样迅速让被沾染的飞升者们失去了战斗能力。他们伟岸的身躯在咒文和魔法药剂的作用之下开始萎缩,那些沐浴金光的盔甲仿佛在这段时间内经历了无数次的磨损和腐蚀一样开始黯淡、破败。玫瑰战团的巨刀和沙喀尔的附魔长矛最终成为了夺走他们性命的凶器。如同爆发的沙瀑一般的血液从飞升者伤口喷涌而出,滚烫的血液在温热的沙尘中嘶吼咆哮着,它仿佛还依旧试图用炽热的身躯融入恕瑞玛,然而无论是阴沉的天空还是入冬后开始猖獗的气温,都已经和它显得格格不入。飞升者的挣扎逐渐变成临终的残喘,就连阳光似乎也不再继续青睐这位垂死的战士。他身上的盔甲原本应该是能和盛夏灼目的烈日争辉的,那上面还依旧留有他受到飞升祝福时铭刻的古老太阳文字,但你已经无法再从其中读出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似乎魔法在侵蚀它夺人的光辉时,连同它象征飞升者的荣誉也一并剥夺了。或许就连飞升的赞歌也不会重新为他唱起——这些古老的符文,它们从今往后就只会在被沙土掩埋千百年后,成为拾荒者的宝物或者沙盗的战利品。正如广为流传在恕瑞玛的那个古老预言所预示的,另一个沙暴随之在沙漠中形成。它就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一样,在附近徘徊却不知何往。有人说它是指引飞升者的灵魂前往那个飞升者灵魂居所的领路人,也有人说这是飞升者生前残留的遗念最后的挣扎。但不管是温顺还是暴戾,这种情况也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它就被周围的逆行风暴吹散了。飞升者的陨落为沙喀尔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激励和狂热,某个沙喀尔小队长将飞升者流沙般的温热鲜血涂在了自己脸部的骨盔上和附魔长矛上,并用怪异的语调和尖锐的嗓音发出了沙喀尔独有的进攻号令。错综的滑沙道很快就包围了整座城池,它们如同一张编织中的枯黄色蛛网一样正试图绞杀眼前的猎物。而城门右翼的滑沙道越来越逼近城门的痕迹似乎也在预示着这场战斗的胜利结果逐渐倾向于黑色玫瑰。某个从战斗还没开始前就已经在持续吟唱的咒文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但伊莉斯看到金甲沙兵依然从内城中鱼贯而出——很显然,另一个咒文已经完成了吟唱,而那个音节险恶的咒文才是让伊莉斯有所顾忌的。“仪式已经完成,守卫恕瑞玛的岩石、黄沙、风暴,宣泄你们的怒火吧,惩戒这些入侵恕瑞玛的贱种!”
阿兹尔辽远的咆哮声从内城的广场上传来。沙漠皇帝权杖顶端的宝石闪耀出了不啻于太阳圆盘的金色光芒,并逐渐盖过了白昼。仪式广场前方巨大的方尖石塔群上铭刻的雕文也开始随之泛起黯淡的金光作为回应。城里一部分古老的城墙似乎动了起来,地面正在坍塌——或是远处的城池正在崛起,位于太阳四大宫道上的某座神殿的附塔和突堞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从它们的主体结构上剥离了开来——并非遭遇炮击般崩塌,而是沿着某个特定的轨道运行到了另一个位置;连接神殿和仪式广场的大道也从某处开始一分为二,并从中间隆起,其中从较短边的末端崛起了五座相对而立、形态各异的古恕瑞玛守卫神像,五座神像的手中各执代表古恕瑞玛太阳法律的刀、剑、矛、弓和长斧。伊莉斯看到这些神像正以倾斜的姿态向中间倾倒下去,但每座神像并没有因相互的碰撞和摩擦而造成任何断裂甚至破损,终于在它们完全聚拢之后,蜘蛛女皇才从形状中意识到它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石拳——而那些神像分别是巨拳的五指。黄金大道隆起的短边紧贴着巨拳,变成了它的护臂;而较长边则贴合在它的上臂处,形成硕大无朋的臂铠。紧接着,震动的大地传来如同山崩般闷沉的轰鸣声和枯烂岩石滚落的巨响。组成城墙的巨石正拔地而起,深埋沙漠的城池基石就像石林般林立起来,光滑厚实的石块形如无数方尖石塔拼成的伟岸巨幕。滚烫的黄沙从墙垛上瀑流而下,承托着城池、角楼和附塔的土地崩裂开来,内城的整面高墙就像正在被流沙洗涤一样缓缓从不见天日的黄土中露出了它潜藏的身影——一座堪比太阳圆盘的巨型岩石守护者。它如同山脉般的躯干上遍布着错综、崎岖、狭长的石缝和裂痕,就像某个皮肤皲裂得让人不忍直视的糟老头子或是一座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的危楼,但不管是它庞大的体型还是身上累累的伤痕——如果这些算的话——似乎都不影响它灵活的行动。巨石的轰鸣声伴随着黄岩哨兵夸张的动作而响起,它掀起了另一只掩埋在沙土之下的岩石巨臂,风和沙立即开始隐隐作动。从墙垛上淌下的沙土掺杂着无数细沙聚成了漆黑的风暴,将原本阴沉的天气渲染得异常压抑。滚石从地底飞跃而出,如同受到风暴吸引一般环绕着黄岩哨兵飞卷,并最终镶嵌在后者崎岖体表的缺口处;沙尘就像细雹一样横扫了整个战场,每一粒尘土似乎都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它们沿着各自的轨迹形成的沙流重新汇入崛起的岩石哨兵中,填补了哨兵身躯上的残缺部分。黄岩哨兵的模样重新沐浴在太阳圆盘的金光之下,阳光和金光为它勾勒出了一明一暗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子,两束光从它伟岸、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掠过,并留下如同碎金的璀璨光芒。它山岭般的庞大身躯足以让任何飞升者——甚至是恕瑞玛辉煌的宫殿——自惭形秽,唯一能让人联想到的只有那位日夜守卫德玛西亚雄都的岩石哨兵加里奥。逐日巨弓和龙弩在黄岩哨兵的操控下自行活动了起来,它们投射出的巨型石箭与尾部附带巨型锁链的猎龙钢弩如同失落之地的石柱一般穿插在战场半空中,它们用极其贴近地面的姿态高歌着以破云穿空的呼啸声射向伊莉斯军团后方的祭司和魔导师。战团的领袖们开始转换阵型,将各自的小队分散开来,好让祭司团能够加入其中。后者吟唱起的防护咒文和反射魔法在所有战团和沙喀尔的游击点附近形成了绵延不绝的护盾,飞卷的风沙如同蝗灾铺天盖地的虫群般撕咬在魔法护盾上,但随即就被法师们的净化魔法驱散。然而无论是魔法护盾还是反射魔法,都没能在曳尾巨箭灼热的箭簇面前展现出令人安心的防护能力,在巨箭击中防护屏障之前,如同山崩海啸般的风压就已经将脆弱的魔法防御撕成碎片。而玫瑰战团令人引以为豪的护甲和钢铁盾牌在石箭和钢弩面前也即刻溃不成军,士兵、法师们被如同蚂蚱一样刺穿、击溃。黄岩哨兵跨上金黄的城墙,并从附近的龙弩上拔下了一支固定在角楼旁的附锁链的猎龙钢弩,随即跃下城池。锁链巨弩缠绕在黄岩哨兵手中,就像尾部拴着铁链、头部如银叶松般的巨型流星锤,横扫在战场上的锁链活脱脱像一把收割冬麦的镰刀一样清扫着战局。钢弩撞击盔甲、躯体、节肢的闷沉声响就像一连串鞭炮一样随着黄岩哨兵夸张的动作而响起,法师、战团士兵、沙喀尔甚至是附近的沙兵和盲眼随从都没能从索命的锁链巨弩之下亡命。而那些倒下的沙兵又重新站了起来,黄沙重新构筑成他们的四肢、躯干和甲刃,并再度赋予他们为阿兹尔而战的生命;同时也有更多日怒守卫和黄沙卫士从城池中鱼贯而出。就作风和手段来看,阿兹尔绝对是能够在黑色玫瑰暗中酝酿的宏伟计划中占据难以取代位置的——只要他愿意弃暗投明,又或者等那个复活咒术的注脚被完善。伊莉斯冷笑着想道。锁链巨弩在半空中划出两道真空圆盘,低沉而压抑的嗡鸣如同来自异界之物的窃窃私语。真空面附着在巨弩顶端,随之高歌着飞射而出,深扎在两边的沙地中,并向四周扩散出一道如同水纹般的真空激波。混乱的风压立即改变了它们吹行的轨迹,就像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挟带着沙地上的尘土和黄沙飞舞成千奇百怪的形态,最后被卷入激波中心。尽管真空激波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但它对魔导师和祭司团来说却相当棘手——所有魔法和元素都在真空的牵引下大大偏离了轨迹,又或是组成了与原定咒术毫不相干的魔法,甚至直接消散;而扫荡过来的激波更是扰乱了伊莉斯的队形,在他们站稳脚跟前,卷起的黄沙再度凝聚成的金甲沙兵就已经夺走了他们中一部分人的性命。黄岩哨兵拔回巨弩,同时挥舞起它如同圆塔般的巨臂扫落钩锁攻城的沙喀尔,然后开始应付正试图突袭入城池的沙喀尔和部分战团骑士。伊莉斯蠢蠢欲动的节肢就像某个风琴手灵巧的手指一样在沙地中踢踏,似乎就连它们也已经开始抱怨沙漠恶劣的天气。黏稠的致密蛛丝从女皇骇人的怪异口器中喷出,附着在了锁链巨弩的首端,将其捆缚在沙地上。与此同时,女皇的螯肢、螯爪上逐渐浮现出毒绿色的异光,即便是在各种法术咒语和符文金光相互交织的背景下,它们看上去依然仿佛狩猎于艾卡西亚夜林中的腐毒鬃狼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多眼一样醒目。黏稠的蛛毒在女皇咬入沙民、沙兵以及死去的战团士兵身上时注入了他们体内,蛛毒迅速诱发了肢体的痉挛和腐败,无论是活人还是死尸,他们的躯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完好的皮肤上开始长出毒性红斑,漆黑的伤口处则化出了毒绿色的脓液。紧接着,尸体的皮肤之下开始蠕动起大大小小的诡异脓包,无数尸蛛随即从中咬破皮肤蜂拥而出。这些受到女皇的猛毒滋养而孵化出的尸蛛比起沙漠蜘蛛具有更大的体型和侵略性。它们的几丁质外壳是由某种类似于能够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油膜的物质而构成的,它们外壳侧部和节肢处的尖刺和刚毛长势出奇地规律,就像是用一批从同一个模具中倒出来的部件拼接而成的造物;罕见的四对复眼组成了它们的视觉器官,当你注视着这些令人发怵的复眼时,你会禁不住去猜测到底是何种东西躲在这些深邃的眼睛背后操控它们的节肢和螯爪——而唯一能让人把它们和符文之地上的同类物种联系起来的,恐怕就只有它们如同女皇那样尖锐的口器了。孵化的尸蛛表现出了极度的狂热,它们如同一层诡异的油潮一样迅速在战场中扩散开来,并吞噬着它们行进过程中遭遇到的所有敌人——以及他们的尸体,并重新孵化出子代尸蛛。所有毒蛛和尸蛛在伊莉斯的指令下吞没了黄沙卫士,它们就像寄生虫一样钻入后者由沙土组成的金色铠甲,并遏制了黄沙卫士体内作为血脉流淌的细沙以及与阿兹尔维系指令传递的沙脉。黄沙卫士的动作开始变得迟钝和僵硬,与它们迟缓的行为相对应发出的则是如同两块棱角分明的粗糙石英相互切割所发出的咯哒声。然而下一刻所有陷入蛛群围剿的黄沙卫士都开始迅速覆灭,它们赖以维持行动的沙脉被沙漠皇帝齐齐切断,就像失去了操控师的傀儡一样被埋入了沙地中。紧接着,无数黄沙卫士在阿兹尔权杖的指令下再度聚沙而起,它们身上的伤痕此刻都已经复原如初,它们身上那一身仿佛刚在灼热的炉膛中锻造完毕的金光盔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沙漠皇帝卓越的塑沙魔法。散落的蛛群越过了再度复活的沙兵,就像低垂的夜幕之潮一样迅速地沿着黄岩哨兵硕大无朋的身躯攀缘而上。密密麻麻的蛛群顷刻间就吞没了哨兵,它们在伊莉斯的指挥下用蛛网和蛛丝将后者的石质关节部位相互缠绕、束缚,直到所有蜘蛛编织的蛛网如同一个巨大的茧一样把哨兵的四肢和躯干彻底包裹在内。黄岩哨兵的动作开始从僵硬变得不再动弹,它伟岸的身躯此刻已经被包裹得如同当初吞噬艾卡西亚的虚空生物一般的缠丝状——活脱脱像一具擎天的木乃伊。沙喀尔和玫瑰战团的号兵吹响了再度进攻的金笛和号角。凶恶的元素生物在卢莉拉的指令下飞入了城内,守城器械更加卖力地运作起来,但也被以同样快的速度摧毁。纯净的黄沙背景上不断出现新的污点,入侵者的阵型被一次次冲散,飞升者庞大的身躯接二连三地倒下。黑色玫瑰的阵线正缓慢地朝着城门内部推进,黄沙卫士就像连绵不绝的黄色浪潮一样涌向城门,而接替游击沙喀尔与黄沙卫士作战的则是卡尔迪亚麾下的玫瑰战团。来自诺克萨斯第一军团的士兵们此刻表现出了他们传闻中的锋芒,脱离了沙漠领域的战团对攻城战更加得心应手。从侧门游击过来的沙喀尔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尼尔斯和姆多娜已经攻破了城门。伊莉斯看到姆多娜擅长的暗影魔法围绕在城区右翼的方尖石塔附近,无数影怪从暗影中飞出,并扑向沙兵和黄沙卫士;紫色的魔法涡流不断向外吞吐着绽放的魔法玫瑰和暗影楔,如数击杀这些无魂的傀儡士兵。然而正面战场并没有因为飞升者们的陨落而落下帷幕,鬼祟的第二种咒语再度响起。沙瀑般的黄沙吐息瞬间从黄岩哨兵被缚的身躯中涌流出来,组成哨兵的细沙从它各个关节、缝隙、孔洞中喷涌而出,迅速淹没了占据哨兵身躯的蛛群,并冲散了蛛网。哨兵的身体重新运作了起来,它扭动四肢所发出的刺耳、尖锐的咯哒声就像两个巨大的老旧磨盘相互磋磨发出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噪声。蛛群逐渐被剥离,覆盖于节肢动物之下的黄岩似乎正在复苏。而在崩塌的废墟之中,一个独特的暗影标记引起了伊莉斯的注意。“你已经让我浪费了太多时间,毒蜘蛛。”
伊莉斯听到若有若无的心灵沟通从仪式广场上传来,巫灵的声音夹杂着机器般语气,那隐约的魔法爆鸣声成了他最具有辨识度的标志。“狡猾的内瑟斯,他已经前往某个被遗忘的神殿中——我不能让他找到任何对主人不利的东西……那对我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泽拉克尔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从一具尸体的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一样冰冷,但伊莉斯也还是听出了其中不耐烦的情绪,“但我并不能指望你能宰了他,所以我们已经给雷克顿放出了消息,但愿他能完成任务。至于你,你将荣幸地为主人完成另外一件事情——以向我们表达黑色玫瑰希望和我们合作的诚意。”
伊莉斯冷笑地处理着自己面前的黄沙卫士说道:“真是遗憾,至今为止,所有试图摆布我的人,都已经进了棺材或者是我可爱的宠物们的肚子里——不过确实如你所说,我们或许还需要进行长久的合作……那么好吧,我的手下会替你们完成任务。”
“协议达成,毒蜘蛛!”
这时伊莉斯才明显地感觉到泽拉克尔略带愉悦的语气,“那么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但光凭你和我的能力不足以杀死阿兹尔,他已经在重生之际获得了太阳神的庇佑,除非你们能修复皇室王陵,并找到他的后裔和给他父王皇帝昂特里亚陪葬的太阳面具……否则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而他的后裔很可能已经被内瑟斯暗中护送出去了,找到这个家伙,并带给我的主人,这就是表现你们诚意的机会!”
魔法紊流的前兆随着巫灵诡异的嘶嚎扩散开来,天空随即逐渐变暗,来自仪式广场上空的淡蓝色的能量波动从天而降扫平了城楼上的守城器械。虽然地脉和沙带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深处拔地而起,修复着破损的城墙,但这在巫灵极具破坏性的奥术魔法面前也只是徒劳。各个破损点的城墙正在倾倒,太阳圆盘最后一轮滚烫的金光也在奥术冲击之下迅速变得黯淡无光。“好了,在那个大家伙重新恢复行动之前,完成你们此行的目的吧——击碎太阳圆盘,让陈旧的飞升者体系就此崩塌吧!那样阿兹尔最后的希望也将破灭,扫清阻挡在我们面前的杂种们,我的主人正对此甘之如饴。”
泽拉克尔紊乱的魔法躯体更加肆无忌惮地扭动着,并从他那如同被奥术丝线缝合起来的怪异的嘴巴中发出了尖锐的利鸣,“当然,如果你们依然想割下他家禽一般的脑袋的话,就拿起你们的屠刀和毒剂吧,我的主人愿意把这个神圣的机会赐予你尝试,毒蜘蛛!”
即将臣服于黑色玫瑰的,可不止阿兹尔……伊莉斯的巨嘴獠牙发出了号令蛛群的尖啸。“攻击太阳圆盘!”
伊莉斯身边的赫尔利亚呐喊着发出了让诺克萨斯士兵狂热的进攻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