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年纪虽轻,却是跟随鉴初多年的老将,训练将士定有一套独到经验,难道就没有想到办法鼓动军心吗?”
霍知著无奈地笑笑,“郡主殿下实在太高抬末将了,末将可只是督军,也就是随军督饬训练,很多事情都不是末将可以自主决断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末将斗胆直言,还望郡主殿下万勿见怪!”
“你说……”“其实很多将士都有报效之心,即使是那些单纯为了军饷月俸投军的人,一旦战火殃及他们的家人亲朋,任谁也不可能做到无情无义置身事外,可为什么将士们的忠勇没有被激发出来,反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理呢,末将以为,光靠嘴皮子说两句,是绝对无法说服大家的,因为没有严明的军纪,没有奖惩分明的制度,没有荣耀,甚至战死沙场也没有任何给亲人的抚恤,他们怎肯为王爷誓死效命?”
奚玥沉吟片刻,道,“我记得鉴初在军中也推行了改制呀,其中不就有详细的奖惩方案吗,难道还不够?”
“不是不够,是推行不力。”
霍知著犹豫道,“郡主别忘了,各营的领兵大将都是追随王爷的老将,奖惩条例虽细致,然饷银都分给了那些表现优秀的将士,领兵大将也就无法像从前一样,捞到诸多好处,另则按奖惩条例擢拔新人后,老将们势必感到对自身的威胁,他们会依新制执行才怪呢。”
“反了他们!”
奚玥一拍桌案怒道,“早知他们如此朽烂,就该把他们统统换掉。”
“不行啊,郡主殿下,一来他们是王爷的人,他们的任命都是由王爷亲自定夺,我家元帅岂好干涉?二来,不通过推行新制擢拔优秀将领,把老将统统换掉是行不通的,没准换上来的人还不如他们呢?尤其年轻将领更需要通过自身努力以及成绩来树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否则换将换得不妥,只会令军心更加涣散。”
“照你这么说,岂非恶性循环周而复始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霍知著明显有些气馁,“末将说不好,但愿我家元帅的坚持,能逐渐改变现状。”
奚玥沮丧颔首,“我知道了,谢谢你肯跟我开诚布公,知无不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等鉴初回来,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那末将告退!”
霍知著站起身正欲拱手拜辞,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对了,末将差点忘了,元帅还有一样东西托我捎给郡主,因为不便随身携带,末将将其裹在了自己的行囊中,末将这就给郡主殿下取来,请郡主殿下稍候。”
不一会儿,霍知著拿来一只四四方方的匣子,有半个枕头那么大,递给奚玥道,“就是这样物件了,请郡主殿下过目。”
“什么东西?”
奚玥好奇地问道,随即拉开了匣盖,里面竟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束干花,都是陇景山间草野盛开的野花,每一束皆被修剪整齐,且附有纸条。仔细看那纸条上的字,有书道:夜宿观云岭身侧绣绒菊正盛,如晤君;一营前营溪畔金盏炽,思君意;二营帐前满天星,点点我心……诸如此类,每一束花上的字条都写明了是在何处采撷,以及采撷者当时的心境。奚玥一束束看下去,眼眶慢慢潮湿,“鉴初!”
她既甜蜜又心酸地将一束花凑近眼前,轻轻地嗅着那弥留于花蕊间的芬芳,彷佛看到了丈夫的身影,跋山涉水辗转奔劳。她以为鉴初忙于公务,定无暇分神,可此刻才明白,分别的每一天每一夜,思念只有增无减,正因为经历了分别,沉淀在心底的柔情似水,才如这些精心保存的干花,愈发香蕴浓烈持久绵长。“这是我收到的最开心的礼物了。”
奚玥连哭带笑,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抬头时却发现,霍知著不晓何时,已悄悄退出了房间。感激霍知著给她留下一个人或哭或笑或欢喜或酸楚的空间,奚玥将所有的花束依旧整齐码好,收纳于匣内,最后从怀中取出了霍鉴初的信。也许是太忙碌没有过多的时间尽诉相思,也许要说的话皆已在路上,翘首以待回家之日,总之鉴初的信很短,短到只有八个字:吾妻勿念,我即归来!但就是这八个字,却写了满满一整篇。奚玥再次笑着落了泪,“你是在故意逗我么,坏家伙!害我巴巴的盼你的消息,早知你如此吝啬惜墨如金,我才不要看你的破信呢!”
随即她又咬了嘴唇,含混道,“有本事,有本事你就立刻出现在我眼前啊,学和尚念经管什么用?”
说毕,即使明知鉴初不可能出现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朝窗外探了一眼,窗外叶木静静,哪见有半个人影?“都怪你,都是怪你!”
奚玥为自己的愚痴失笑不已,“什么‘我即归来’,明明就是期未可知,人面无踪嘛!”
当下把信连同匣子一并收进柜子里,且加了道锁锁好,这才放心地另去梳洗了一番,开门出屋。想想虞城方面也有些日子没来书信了,奚玥向霍知著详细询问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小叔霍鉴函的大致身高以及喜好等,准备亲自为鉴函挑选些上好的布料,裁制年末新衣,给远在虞城的鉴函送去。当然最好还能挑选到合适的礼物以及准备点好吃的,小孩子无论怎样,总是更欢喜礼物与美食,奚玥这般想着,只身出了门儿。原先在王府的时候,诸般需用都是由管家丁成诺代为采办及分配,直至和鉴初成亲,有了自己的郡主府,奚玥也几乎没有亲自操心过府中需用,但这次她决定一定要每一件都经自己的手,如此才更有亲眷间的情意,就像鉴初为她采下每一束野花,精心保存一样。然而逛了一圈陇景城最大最好的铺子,奚玥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很多掌柜都向奚玥叫苦,如今北不通中原,南不逾边界,除了本地的货源,商贾是再也进不到什么新奇上档次的好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