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女人!"奚昂轻蔑道,"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果不其然,你没长眼睛没看到吗,连于鲤这等小人,都不曾将我放在眼里,所谓共谋不过是利用我罢了,还有父王的那些王臣们,他们唯唯诺诺,对父王惟命是从,可对我呢?我的话他们彷佛置若罔闻,至于是否能入耳,那得看父王的脸色!""更别提霍鉴初了,从一开始他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被千呼万拥迎入陇景城,呵,我们与逆贼叛军对抗了几个月,还不如他二十来天的设伏奇袭,你说让我景王府让我王世子的颜面何存?如果他单单是驰援有功倒罢了,我还可以当他是侥幸获胜,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白捡了个大便宜,可惜等深入接触我才明白,原来我的确是不如他,从哪一方面讲都不如他!""我不明白,奚昂……""是啊,你不明白,连我也不明白,同是承袭祖制父业,他有自己的属下,有自己的霍家军,统领虞城一方说一不二,能力跟才干早就被磨练得堪称人中龙凤,而我呢,现在仍跟在父王身边亦步亦趋,恭顺小心,便是在父王面前,我都时常被他抢尽风头,像一只胆小惶恐躲在暗处的老鼠,如此下去,你真以为我能顺利接替王位吗?被霍鉴初得势,就算父王肯鼎力扶持我,我又拿什么服众呢?不服众,谁会听从我的号令?那……我与傀儡何异?""奚昂,事情不是这样,你活得太辛苦了!"箐晚尽管不甚理解奚昂口中的是是非非,更无法理解奚昂为什么会记恨一个对陇景有功的人,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奚昂深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她多希望奚昂能放下所有的心理包袱,过几天普通人的快乐日子啊!"没错,霍家为虞城世袭总管,大裕朝有国制,陇景跟虞城独立为政,互不相扰,你同霍鉴初就譬如天上的雄鹰地上的走兽,各有各的辖地,各有各的职责所在,干嘛非要一较高下呢?就像你说的,我的确是个没见识的妇人,然我知道陇景被围城之时,若没有霍鉴初肯伸出援手,我们可能早就以身殉城了,难道他帮我们解围也是他的大错吗?"奚昂闻言,神色一沉,他猛然回身一步步逼近箐晚,"你是在说我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奚昂!"箐晚连连解释道,"我不过希望你能想开些,把心放宽些。""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抽打得箐晚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奚昂恶狠狠道,"连你也帮着外人说话,还是你跟奚玥那傻丫头一样,都被霍鉴初给迷住了?你没听说过吗,一山不容二虎,大裕朝保不住了,西南边陲是我们仅有的天下,我们得占省为王,坐拥整个行省你懂吗?又岂能容他霍鉴初再像从前,躲在他的虞城逍遥快活,置我们于险境却不顾,还非得我们去求他他才肯出兵?试想霍鉴初能早一点参战,陇景城何至于被围困了那么久?我今儿把话给你挑明了,箐晚,我世子府容不得胳膊肘朝外拐的女人,是留下来继续帮我,还是去郡主府讨霍鉴初的欢心,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奚昂忿然摔门,扬长而去。"奚昂!"箐晚捂着脸放声恸哭,"奚昂你回来,你回来呀,你不能这般对我,不能……"奚昂跟箐晚发生争执的时候,一骑快马从郡主府直出城门,朝虞城方向飞奔急策。霍知著带着霍鉴初的亲笔信函,连夜奔赴虞城不敢稍有耽搁。但一心着急赶路的他却没注意到,打他一出郡主府,他的行踪就被人给盯上了。余怒未消的奚昂独坐在书房内,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奚昂以为是府里的下人请他用膳,顺口不耐烦道,"滚,别来烦本爷!""大殿下,是小的!有要事向大殿下回禀!"奚昂愣了一下,随即听出来者何人,赶紧离座去开了门。当头一句话便是,"人已经走了吗?""是,大殿下,小的亲眼见他出了城门。""行动蛮迅速的嘛!"奚昂不无讥讽道,"幸亏我让你们今日就守在郡主府门口,要不然明天可就得扑空了。""大殿下高明,嘿嘿!"来者干笑道,"小的已知会道上的兄弟,把此人给盯紧了,等他回程之时,咱们就……"那人做了一个刀起刀落的手势,满脸奸笑。"你去办吧,事成之后,本殿下定有重赏!"奚昂将来人打量一番后又道,"告诉你手下的弟兄小心点,此人武功高强绝非一般的草莽流寇,如若给他跑掉了,丑话说在前,到时可就是你的脑袋搬家,而不仅是下狱那么简单,你听清楚了吗?""呃,大殿下放心,小人二三十个弟兄,不信对付不了他单人匹马!""嗯。"奚昂微扬下颌道,"事情完结之前,就不要再冒冒失失跑到世子府来了,让人看见你我频繁接触,对谁都不好!""是,小的告辞,告辞!"目送来人消失在暮色中的鬼鬼祟祟的身影,奚昂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一时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人,不过也只有这种被下狱的剪径盗贼,才最适合去干半路截杀的事儿,万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自己还可以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转身回屋,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奚昂挑亮灯盏,随手抽出一本兵书,开始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郡主府内,霍鉴初在灯下展开边陲图,研究从虞城至边关的路程,哪条道儿近哪条道好走,哪里适合扎营,哪里有水源可取,他全都在图上一一标记。奚玥边绣着一方汗巾,边不时地注目霍鉴初,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她忽然开始坐卧不宁,好像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然仔细想来想去,并未想出何处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