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东的是主位,历来是当家人的位置。右边第一个是少东家的位置。左边第一个本是江曦的位置,自从江陵来了后,江老为了凸显江陵的地位,便让江曦挪位给了江陵。另外值得一提,这还是主桌,只有在江家贡献不菲的人才能坐主桌,小孩子或者是没有能力的妇女只能坐副桌。平时也不是总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只有庆祝什么大事或者像春节、江老生日、少东家生日,以及江陵生日才会这样热闹。桌子上摆着的菜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什么红烧狮子头、熊掌、燕窝鸡丝汤等,色香味俱全。众人陆续入座。阿杰和一众保镖佣人站在门口,一边注意着小江陵,一边审视着江老的众儿女。江老是真能生,除了死去多年的正妻生的两个儿子外,还有八个儿子和六个女儿,最小的才十岁,最大的江屿也就二十八岁。而现在坐在正桌上的除了江老和江陵就有八个。其他的要么外嫁没能回来,要么太小没资格上桌,要么就是死了。众人正襟危坐,没有江老的金口,谁也不敢动筷。“伯父,江幸姐呢?”
江陵环顾了一周也没看见。“江幸?”
江老沉吟一会儿,显然并不知道。江屿连忙替他回答,“江幸出差去了。本以为能赶回来,但出了点事,但她有嘱咐我把礼物拿给小江陵。”
江幸,是江老的第五个女儿,现年十五岁,但在打理家族事务方面表现出极高的天赋,一边自学高中课程,一边参与集团边缘事务。同时也是江陵在江家除了江晔和江曦外最亲近的人。“这样啊。”
小江陵有点失望,但没表现出来。江老和蔼地看了她一眼,“等她回来,我让她去找你玩。”
“谢谢伯父!”
江陵弯眉高兴地笑着。主动夹了面前的一个小鸡腿到江老的碗里,“伯父吃鸡腿。”
“好好。”
江老笑意愈深,“开餐吧。”
江老给江陵夹了一筷子菜后,众人这才陆续动筷,看起来当真像那么一回事,一片其乐融融、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如果不是知道江家比泥潭还黑,还真就被表象骗了。阿杰冷眼旁观。除了江老对小江陵有那么一丁点亲情,其他人眼底尽是不耐烦和冷漠。整张桌子,只有江陵是为吃饭而吃饭,也只有她脸上洋溢着灿烂。阿杰突然想抽根烟,但是忍住了。佣人端来酒杯,除了江陵的是可乐,其余人的都是红酒。江陵看着江老抿了口红酒,突然说:“伯父,我也想喝酒。”
江老哈哈一笑,眼睛眯了起来,“小阿陵还挺豪爽,不过你还小,不可以喝酒,再过几年。长大一些才可以喝。”
江屿都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好吧。”
江陵虽然不太乐意,但也没非喝不可,举起自己的小杯子,“干杯!”
“干杯。”
江老用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然后很给面子的全喝完了。“喂,你挡到我了,少东家手下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红毛极为傲慢地说。阿杰轻蔑地睨着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红毛比阿杰矮了半个头,体型也不及他健硕,但气势嚣张,想来也是飞扬跋扈惯了。“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红毛不爽地抬头看他。阿杰冷冷一笑,“你是瞎的?这么宽的路偏要走我这边?”
放眼整个江家,除了江晔和江老,他还真不把谁当回事儿,对大哥是敬畏,对江老是畏惧。哦对了,还得加个小江陵。“我要走这边,你就得让。别以为你叫少东家一句大哥就把自己当江家人了。”
红毛双手抱臂,他看金阿杰不爽很久了,难得没跟在少东家身边当小跟班,自然要好好羞辱一般。阿杰挑眉,真以为姓江就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在老宅不方便动手,这人已经躺在地上哪凉快哪待着去了。一旁的保镖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毫不关心旁边发生的事。红毛似乎被阿杰轻蔑的眼神惹怒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是道上的习惯,不过红毛自持身份,没必要亲自动手,命令自己带来的打手动手。两个打手一对视,心领神会的同时动手,他们可不敢跟红毛一样小看金阿杰。金阿杰虽然年纪小,但是14岁的杀手这个名号在道上也是小有名气。阿杰倒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在考虑下手是轻一点还是重一点?把人弄残可以不?“喂,你们在干什么?”
脆脆的童音响起,打手住了手,朝红毛看去。红毛皱皱眉,他是不喜欢这小屁孩,但是父亲喜欢,也不好惹父亲不快,敷衍道:“私人恩怨,不关你事,吃你的饭去。”
“阿杰和你能有什么恩怨?阿杰的事就是我的事。”
小江陵不满地瞪着他。阿杰好笑地看着她一副护崽的样子,说:“没事,打架而已,我又不是打不过。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和双手,骨头发出脆响。眼里闪烁着是野兽般好战的血性。阿杰率先走前一步,带有强劲拳风的一拳挥过,同时右脚袭到前面一人,打手也不是傻的,会白白挨打,瞬时三人缠斗在一起。其实阿杰无论是年龄还是体型或者经验都远不如两个打手,若说有什么优势,就只有天赋和遇强则强的特点了。江陵微微眯眼,极度不悦,阿杰虽然不怕这两个二流打手,但要想打赢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张二,张三,把他拖出去。”
江陵用自己软乎乎的小手指向红毛。随行的保镖立即有两人出列,神色冷峻地一步步逼近红毛。“这里是江家!我是江家的少爷!你们敢?”
红毛慌了,没想到这小孩这么不留情面。江陵的保镖并不是江家雇的,只遵从江陵的命令,就是江老发话他们也不会听,自然不会管他是谁,是江老都没用。两个保镖犹如为阎王办事的小鬼,秉持着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的精神,一人一只胳膊往前拖。江陵气定神闲,看戏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你们两个还打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红毛即使有三脚猫功夫,岂是专业保镖的对手?被凑了两拳后就毫无还手之力。打手只好停下打斗,遵从红毛的命令。“张四,张五,把他们也拖出去。”
江陵冷哼一声。又有两个保镖出列,他们动作迅速地将打手一脚踹倒在地,似乎有骨折的声音,然后拎起一条腿,往外拖。“放开我!来人啊,快来救我!”
红毛脸颊通红,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大庭广众之下,被两保镖拖着走,面子里子都没了。老宅的佣人侧目,却压根不敢上前,小小姐下的命令,在江家仅次于江老和少东家。有佣人走进饭厅朝江老耳语。江老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她们去,小阿陵高兴就好。”
江陵轻哼,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早就想教训你了,让你捏我的脸还扯我的辫子!”
虽然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并且被江曦看见后狠狠地修理过他,但是小公主依然记仇记到现在。阿杰身上的黑色T-shirt不知被哪个打手踢了一脚,有一个灰色的脚印在胸口,格外明显。“噢?那看来我应该帮你教训他一顿然后再把他拖出去。”
阿杰拍了拍自己胸口的鞋印,笑着说。“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江陵一脸傲娇。阿杰好笑地看着她,身高不过一米的小孩儿敢说自己“大人有大量”?他问:“出来做什么?”
“我来问问你们饿不饿,可以去厨房吃东西。”
吃着饭的江陵感到不妥,她在吃饭,怎么能让阿杰和保镖挨饿呢?“嗯,我们知道了,你回去继续吃吧。”
阿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江陵弯眉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饭厅。“哥们,身手不错啊。”
全程没动的张大突然开口道。“还行。”
阿杰向来不谦虚,赞他就收下了。可是张大关注的点并不在这里,他紧锁着眉,思考着要不要跟弋叔报备,大小姐身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杀手,可不是什么好事。“小阿陵,过来,这是伯父给你的生日礼物。”
江老捧着一个黑木锦盒,朝江陵招手。江陵“噔噔噔”跑过去,好奇地看着锦盒。锦盒里装的是一条状如凝脂,晶莹洁白的玉坠,通体无暇,呈椭圆形,约有初生的婴儿拳头的一半那么大。“好好看,咦,它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
江陵看见了玉坠上有浅浅的轮廓,隐约能看出是她的名字。“父亲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一块羊脂白玉,又专门请人在上面刻了你的名字。”
江屿在一旁解释。“谢谢伯父,我很喜欢!”
江陵立刻欣喜地看着江老。“没什么,小阿陵喜欢就好。来,伯父给你戴上。”
江老从锦盒里拿出项链。“嗯!”
江陵转身,伸手撩起自己的头发。江老小心地给她戴上,羊脂白玉,状如凝脂,但是小江陵的皮肤也是光滑白皙,衬托下更显得相得映彰。“嗯。小阿陵比公主还要好看。”
江老笑眯眯道。江陵摸着脖子上的玉坠,瞬间喜欢上了这种触感。“除了这个玉坠,前不久在拍卖会上我还拍了一块宝石,据说是前几年被盗的‘真爱永恒’,想着等小阿陵结婚就给你做婚戒。”
江老从佣人手里拿过另一个黑木盒子,里面是一块心形的天蓝色钻石,闪着幽幽的光。“好漂亮,可是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江陵奇怪地问。显然,这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对她而言,“结婚”这个词都是新鲜的。“因为你现在还不能结婚。”
江屿说。“结婚是什么呀?”
江陵仍是不解。江屿笑着跟她解释:“结婚就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然后跟她过一辈子。”
“只可以一个吗?可是我有好多个喜欢的人。”
江陵不知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她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但知道一辈子是指人的有生之年。“只可以一个。”
江屿重重点头。对比起江老,江老的众多孩子竟然出乎意料的专情。也许是江老给他们一个很深刻的反面教材,使他们意识到有太多女人和孩子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即使不一定和自己的配偶有多深的感情,却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出轨甚至弄出私生子。江老的十六个孩子中,有五个儿子已经结婚,且无论是明面还是背面都没有情人,三个女儿已经嫁人,也没有传出出轨之类的事。可以说这是江家仅有的一点好评。当然,这绝对体现不出江家多有人情味,反而,更显得薄情寡义。江陵想了许久,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以后不结婚了,我要永远和伯父、大哥二哥在一起!”
江老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童言无忌,不过他没有纠正江陵的说法,只说:“好,小阿陵永远是江家的小小姐。”
其他人陆续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江陵,什么奢侈品项链手链,镯子,装饰品应有尽有,基本是挑着价钱送,实不实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收礼物嘛,小江陵还是很高兴的。五个保镖顶着一样冷峻面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和谐的喜感。“伯父,我先走了,去看看我爸爸妈妈。”
江陵说。“需要我陪你去吗?”
江老顿了顿,问道。“不用啦,这么多人陪我呢,而且张大他们都认识路。伯父再见,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江陵冲他挥挥手,往门外走去。准确的说,没有人知道江陵的父母真正的死去的日子是哪天,后来便把江陵的生日和他们的祭日当一天好了。本来江老是不乐意的,死人的忌日和活人的生日一个是丧,一个是喜,总归不好。但是江陵并不在乎,对她而言,她从未见过这两个名义上的父母,自然不会为两个陌生人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