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阿月被宗仆砍了手脚,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种在地上布成一个什么阵法,然后她的身体以眼见的速度开始腐烂,最后从心脏处开出一朵血红的花来。原来连日失踪的花花草草都在这里,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被夺取花气处死。靡舞趴在谷口,吓得魂飞魄散。“小舞姐姐!”
靡舞迅速掩住来人的嘴,低声催促:“快逃!”
兰花谷口,一黄一白两个身影转瞬即逝。谷内,红衣宗主一个眼色,一群红衣宗仆移形换影,向谷外追去。“白爷爷——”小寒扶着靡舞跌跌撞撞地闯进白野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靡舞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隐有消逝之象。她扯了扯小寒衣角,万分艰难地劝道:“离开……花宗……”小寒十分惊讶,当初她们那么努力地修炼不就是为了进入花宗吗?花宗深居百花溪上,统治百花川三千余年。三千年来,百花川内顺遂长安无不平之事,川外更无飞禽走兽胆敢侵犯。进入花宗,是她们这些小花小草们一辈子的梦想,更是她们入离雨门的唯一希望,为什么要离开呢?一个紫衣白发的老者凌空而来,笑呵呵道:“是小寒啊,”本是人未到语先至,几步移形换影就近了前,望见靡舞微微皱了皱眉。偌大的白野园,他竟然感受不到小舞的花气,还以为是小寒自己来的。小寒急坏了,抓着白爷爷的手央求:“好爷爷,你快救救小舞姐姐吧!”
白骨握握小寒的手让她宽心,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靡舞微微睁眼,见白爷爷手中氤氲着淡紫色雾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体,然后就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她缓缓摇头,轻轻抬手阻止:“白爷爷,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治好了我,宗主也不会……放过我的……”白骨停手皱眉,百思不得其解。靡舞的身体好像一个无底洞,多少灵力都填不满。于是合掌自眉心祭出一朵白头翁,摘下一片花瓣给小舞服下,以保住她仅存的微弱花气。小寒愣了,白爷爷都救不了的吗?竟然要用花气吊着小舞姐姐的命。白骨失了一瓣白头翁,灵气骤减,白野园为之动荡。满园白头翁瞬间收拢不再开放。小寒两面担心,更添愁绪。“小舞姐姐,你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宗主不会放过你?”
靡舞摇了摇头,“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什么?”
靡舞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花宗的秘密。”
小寒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花宗的什么秘密能让宗主要你的命?”
靡舞沉默,再次轻轻摇头。小寒再要追问,却被靡舞沉沉的脸色唬住,不敢再问。心思千回百转间,靡舞正色道:“有件事情,是你应该知道的。”
“小寒,我不是你姐姐。”
小寒一愣,随即展颜,“小寒从小被姐姐养大,是姐姐带着小寒一块修炼,姐姐是一棵蒲公英,小寒也是一棵蒲公英,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姐姐呢?”
靡舞叹了口气,缓缓合上眼,又缓缓睁开,“你不是蒲公英。”
小寒懵懵抬头,重复道:“我不是蒲公英?”
阿月的惨死历历在目,靡舞心底凉个透彻。让小寒回到兰花谷,真的能保证她的安全吗?百花溪紧邻兰花谷,宗主真的就不敢对小寒下手吗?小寒必须离开花宗。可是离开花宗,除了兰花谷,她能去哪呢?几个红衣宗仆恭立在红衣宗主下首,其中一个向宗主禀报靡舞已经被种下了种子,但是还未来得及向枕寒下手,二人就进了白野园,他们不敢再追。红衣宗主微微颔首,吩咐道:“唤倾墨来。”
一红衣女子领命而去。望着白野园一派颓势,倾墨摇摇头,这么一个灵力式微的小园子,犯得着我出马吗?桑瑾那些没用的手下是不是该剁了喂凌儿了!罢了罢了,既然是触了宗规的是他的手下,那么由他来清理门户也是应该的。白骨在园后闭关修养中,失了一瓣花气究竟非比寻常,须得尽快修回来大意不得。倾墨一路顺畅地进了园中,眼前满园白头翁含苞不开,唯有园中一白衣女子周身的白头翁肆意盛开,氤氲着淡紫色的雾气。女子合目沉沉昏睡,眉间却愁容未展。这丫头也知愁了?他想起她初入花宗时的模样,神采飞扬,“我叫靡舞,是一棵蒲公英,你呢?”
他笑笑不答,身后的红衣宗仆却叫他:“兰谷主。”
靡舞徒然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花间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皓腕凝……皓腕?倾墨眼见着靡舞手腕有什么慢慢凸起,然后破开肌肤长了出来。皓腕凝的不是霜雪,是一抹绿色。种子发芽了。倾墨移形换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桑瑾的手下给你种了种子?”
凌厉的花香肆虐,靡舞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睛,刚要说什么就见小寒扑过来道:“兰谷主!靡舞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宗主就要她的命?花宗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何以统治百花川三千余年?”
她知兰花谷主最为护短,她们又是倾墨亲自收进花宗的弟子,定不会放任不管。倾墨冷哼一声,他的人,不管触了什么宗规,都只能由他来决定生死,她桑瑾只有代他抓回去的份儿,有什么资格处死他的人?靡舞想收回手臂,却挣脱不得,微微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蒙谷主挂念,靡舞明日自回花宗领罪。只求谷主一事……”她抬头看了看倾墨脸色,狠了狠心道:“小寒什么也不知道,求谷主护她周全。她……”“小舞姐姐!”
小寒急急打断,却不知该怎么叫她不要回花宗去,转身向后院奔去寻白头翁。靡舞顿了顿,继续道:“枕寒是一株寒兰,求谷主看在兰花谷族人的份上护她周全,不要被宗主……”倾墨点了点头以示应允。靡舞放了心,倾墨一向最重然诺,不会不管小寒的……“啊!”
忽然手腕剧痛,靡舞忍不住轻呼出声,只见倾墨指甲如刀划开她的手腕,分开血肉,自骨中挖出一粒种子来。她这才发觉她的手腕居然发了芽,突然记起谷口那一幕:阿月的胸口冒出一抹绿色,蹭蹭长出几片叶子,然后开了一朵巨大的花……周身冰寒彻骨。她不敢想象自己胸口开出一朵巨大的蒲公英……倾墨手中氤氲着淡青色雾气,将那粒自骨肉中挖出的种子炼化成水,给靡舞灌了下去。靡舞呛了一口,手腕的伤口眼见的速度愈合,花气逐渐回复,灵力也充盈起来。倾墨负手而立,淡淡道:“你是我的人,哪怕是宗主也没有资格要你的命。若你真的触了宗规,我会亲自来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