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众人回神,只听姑娘朗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儿过……”言至此顿了顿,对被绑的寒衣公子遥遥一笑目光灼灼,“留下公子哥儿!”
络腮胡子知来者不善,但对方系一女子,好男儿不和女斗,于是向姑娘拱手道:“姑娘笛声清雅,我等无意冲撞。还望姑娘通融相让,我等与姑娘井水不犯河水。”
言罢又施一礼,周到已极。姑娘噗嗤一笑,心道这汉子形貌打扮虽似山匪,礼数倒是周全。不过今日既叫我撞见,那这井水偏要犯你河水。于是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至络腮胡子马前仔细瞧他一眼,笑道:“我瞧你穿着打扮像是山匪,言谈举止倒像个读书人。姑娘我见过的山匪,都喜欢掳女人,你却掳一文弱书生!”
言语间瞟了一眼尹公子,又道:“姑娘我只是好奇,这公子衣着朴素,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掳他也拿不到多少银子……”胡子皱眉,看来这麻烦非惹不可了。正思索对策间,姑娘踱步过来,眉头轻挑,“难不成,你是个断袖?”
络腮胡子听得此言,饶是礼教良好也是恼羞成怒,一跃下马立刀:“姑娘与在下素未谋面,何故处处为难,出言相辱?”
哪知姑娘非但不怕他反而得寸进尺地凑上前来,“喂,汉子,姑娘我是脸蛋儿不够漂亮,还是身段儿不够窈窕,你身为山匪,为何不起色心?”
汉子万万想不到一个姑娘居然会说出这番戏辱之言来,惊愕之余后退数步,迅速与她拉开距离。微微站定,刀一横,作迎战之姿,“姑娘好生不知自重!为女子者言行如此不端,纵然貌美然与娼妓何异?既然姑娘定要与在下为难,那么多有得罪了!”
言罢出刀。姑娘气定神闲,手中玉笛一晃,身法奇快,不过三招两式,络腮胡子的一伙人马纷纷倒地,毫无还手之力。汉子落败,却对姑娘的武功暗暗服气。抬眼见姑娘对他盈盈笑道:“姑娘我已经说过了,要想打这儿过,留下公子哥儿,如今可留下了?”
络腮胡子自知不是对手,又恐误了正事,暗暗思衬着暂且避她锋芒,先行回去报信,再请主子定夺。于是道:“在下技不如人,姑娘请便!”
姑娘笑笑:“你夸我貌美,姑娘我就饶了你辱我娼妓。”
尹公子其时坐观一场好戏,此刻解了绳索,甩了甩被绑得发麻的手臂,向姑娘躬行一礼道:“多谢姑娘搭救,尹晴没齿难忘!”
小童亦躬身行礼。“搭救?”
姑娘嗤笑一声,“来人,绑了!”
林子里凭空出现十数好手,其中一个红胡子壮汉朗朗笑道:“大当家的好身手!”
另一个瘦长竹竿样的男子调笑道:“咱大当家的是要跟江北尹府结亲啊!”
一个黑衣小个子一言不发干净利落地绑了他们。尹晴暗暗惊异,这几人皆非等闲之辈,逃走只怕不易。书童悄悄瞥了公子一眼,叹了口气。姑娘指间玩转玉笛,笑道:“原是江北尹府的独生公子啊!姑娘眼拙,兄弟们可要好生照料着!”
城外连山起伏,尹晴很久没走过如此难行的路,不运内力已大感体力不支。尚未搞清这伙儿人什么来路,自然还是要做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于是装作酸秀才的口吻一路喋喋不休:“富贵,人之所欲也;贫贱,人之所恶也;然则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公厘肆嗤笑一声,道:“我说公子爷,你可张大一双招子看清楚了,咱是山匪,不是君子。”
尹晴闻言适时地一磕一绊,脚下踉踉跄跄,公厘肆一把揪住尹晴的后领子,续道:“再说,咱大当家的不止爱你的财,更爱你的色。若是公子留在寨子里做个压寨夫君,说不定咱大当家的一高兴,这聘礼不要也罢。”
尹晴一怔,书童急道:“江北尹府的银子可以养你们红衣寨几辈子衣食无忧,可我们公子身家清白还尚未娶妻……”一干山匪哈哈大笑,前方的红衣姑娘骤然勒马,遥遥笑道:“我们红衣寨也可以养你们主仆二人几辈子衣食无忧——”言至此顿了顿,抬了衣袖,袖中红菱一卷,就将公子卷上马背缚在身后。于是转了头在他耳边妩媚道:“只要公子你身家清白——尚未娶妻。”
幽幽的甜香钻进鼻孔,尹晴定了定心神,勉强道:“在下确实身家清白,尚未娶妻……勾栏瓦肆亦不曾去过。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家在何处,父母健在否?尹晴改日定来登门提亲,三媒六聘,娶姑娘为妻。只是如今你我二人乃未婚男女,共乘一骑未免于礼不合,只怕有损姑娘清誉……”“清誉?”
袁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话来,“你何时听过山匪有清誉?倒是你,若真的做了我的压寨夫君,可谓名声尽毁。还是想好你自己吧!”
说罢扬鞭纵马,大笑而去。骏马奔驰了许久,逐渐缓慢下来,走上了蜿蜒的山路。尹晴心里不由得紧张了几分,体内暗运内力意图挣脱绑缚,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千钧一发之际,身前的姑娘突然开了口,“你叫尹晴?”
“姑娘记心甚好,在下江北尹晴,字华琚,正是加冠之年,父母健在。家有良田千亩,都城有三处宅邸,全国各地皆有产业。”
言及此,尹晴重重地叹了口气,腰间绑缚的红菱无声断裂,“这般家境,原是不愁娶妻的。但如今清誉为姑娘所毁……只能斗胆恳求姑娘下嫁了。”
袁缺耐心听完,似笑非笑,“为何定是我嫁你而不是你嫁我?凭什么你们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姑娘却不能三夫四宠?”
尹晴似是认真思考了一阵,道:“这……属实不公平。”
袁缺笑道:“你既也觉不公平,不如我们来打破这个禁忌。我让你做正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