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们去街上逛街，人声鼎沸，熙来攘往。说实话，大学城周围就那么些东西，网吧、美发店、化妆品店，还有旅馆。我们逛进一个化妆品店，她像小孩一样盯着一款欧莱雅的口红，眼神中透露出渴望，也许她中意这支口红很久了。我也没看价格，非常霸气地说：“服务员，这支口红，我们要了。”

万雨姬忙摇摇手：“那怎么行呢，我就看看，没想买。”

“你盯得这么入神，不给你买，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这个时候服务员走过来说：“先生，打折后三百一十五元，请到这边付款。”

哎呀妈呀，这口红是镀金的吗？我明天是不是该去黑市挑个器官卖了。服务员问我：“先生，现金还是刷卡？”

我把卡递给她，小声地说：“一半刷卡，一半现金。”

我把口红交给雨姬，学着广告台词说：“哥就像巴黎欧莱雅，你，值得拥有。”

我收了钱包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万雨姬依旧坐在那儿，迫不及待又兴致勃勃地涂着口红，我又走回去站在她身后，她像一个小媳妇般小心翼翼对着镜子。等她结束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我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她又不动了，我转过头问：“怎么了？”

她傻傻地看着我说：“没怎么。”

可她还是站在那儿不动，我好奇起来，“到底怎么了？”

她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我……我美吗？”

我莞尔一笑：“美。”

她也开口一乐，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追问道：“有多美？”

“超级美。”

“那是多美啊？”

“超级美就是很美，哦，不，比很美再美一点。”

我们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好像两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偶尔驻足观望，对路人指手画脚，哪个乞讨者其实是旁边小区的居民、哪个女娃儿穿着时髦靓丽、哪个男生长相俊俏可惜走路略带外八字。天空慢慢变得阴沉，到晚饭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走进一家餐馆。餐馆内几乎无人，我们点了可乐、薯条、汉堡等一些洋食品，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雨水打在树叶上、野花上、瓦沿上、窗外行人变得稀少且行色匆匆，整条街又美又凄凉。服务员小姑娘把食物放在我们面前，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到一旁，边搓着小手边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万雨姬捡了一根薯条塞到嘴里，大口地嚼，毫不掩饰不做作也没有淑女的样子，低头咬着吸管喝起可乐来，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不害羞更不回避，也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过三秒，她反而脸红了，侧过头去看着窗外，说：“你看什么呢？”

我透过窗户仍能看到她的脸，我说：“我发现你眼角有颗痣，特别好看。”

万雨姬摸着眼角的痣：“喔，这叫泪痣。”

“呦——敢情这痣还有名字，听上去挺特别。”

她忽然来了兴趣，使劲地点点头：“书上说，有泪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就是很难找到对象，即使找到了，也要历经磨难、饱尝苦楚。像咱这样简简单单按个手指头印，肯定不行。”

我嗤之以鼻，“迷信，通通都是迷信，你一大学生，书都白读啦？”

万雨姬把手擦干净伸过来，捏着我的脑袋瓜子扭来扭去。我问她：“你干嘛呢？我两个星期没洗头了。”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痣。”

她捣鼓了半天终于喜出望外，像个拿了大红花的小孩子高兴地摸着我的脖颈后面说，“你看，你这里有颗痣。”

“咋看啊，又没镜子。”

我把手伸过去，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我从未注意到。“我跟你说，你这颗痣大有来头，叫做……”我堵着耳朵打断她，“我不听，我不听，万一被你发现我有什么单身痣、挂科痣、不孕不育痣，那就完蛋了。”

“你这叫苦情痣。”

我瞪大眼睛：“妈呀，苦情痣都来了。”

“这苦情痣啊说明你上辈子在奈河桥投胎的时候，没有按照规章制度来，为了记住前世的姻缘，不愿意喝下孟婆奶奶的孟婆汤，奶奶便在你脖子后面点上这颗苦情痣，像你这样的人，必须扔入忘川河，受上千年水淹火炙的磨折才能轮回，转世之后才会带着前世的记忆还有这颗痣寻找前世的恋人。”

我握着万雨姬的手，“我想起来了，对，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我上辈子的情人啊，我说打见你第一眼怎么就面熟。”

小姑娘把雪糕送上来了，万雨姬噘着小嘴看着雪糕。小姑娘问：“怎么了？”

“十块钱的雪糕怎么就这么一点啊？”

万雨姬拿着木勺戳了一下，“也不实，软绵绵的。”

“我们的雪糕都是这样的，而且用的都是最好的牛奶白糖和奶油。”

万雨姬掏出五块钱，硬塞到小姑娘手里，“快快，再帮我们做一个。”

小姑娘都有点傻了，估计第一次遇见这么奇葩的顾客：“香草雪糕要十块钱一个……”万雨姬打断她，“哎呀，你看旁边那家店都有第二杯半价……你们也要有嘛，不然客户流失很严重的，谢谢你啊小姑娘，你这裙子真漂亮……”小姑娘拿着钱一脸黑线离开了。“厉害。”

我竖起大拇指，摸索着拿出钱包说，“我钱包里还有几百块，明个你陪我去买辆车吧，你喜欢三厢的还是两厢的？”

“讨厌，我买东西从来不还价的，但今天不一样。”

小姑娘一会儿就把雪糕做好了，她无奈地笑笑递给万雨姬，万雨姬又递给我。“给我的？”

我接过雪糕，尖上的奶油差点掉出来，“说说今天怎么不一样？”

万雨姬伸出两只手，每只手比出食指，说：“因为，第二个半价就说明这两个雪糕是一体的，要跟喜欢的人分享着吃，一人一个。”

。说完，万雨姬笑得花枝招展，而电视机前的小姑娘听了惊奇地看着我们。外面的雨不紧不慢不骄不躁不弃不馁不卑不亢地下着，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我们吃了十来个雪糕，实在撑不住了，万雨姬摸摸肚子，故意把肚子挺得老大，说：“不行了，不行了，要生了，我感觉是女孩，孩子他爹，快带我去医院。”

我配合她，“太好了，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我们起身，准备离开，服务员小姑娘拍拍凳子，“这雨不会这么快停的，再坐这看会电视吧。”

我们摇摇手还是坚持离开了。我把外套脱下递给万雨，“披上吧。”

她接过外套却用来包住下午买的那支口红。我搂着她的肩走着，细雨慢慢滋润了她的头发，她挑开头发看着我，我们对视着什么也不说，少了一些言语多了一份心照不宣，意境有那么一点点情深深雨蒙蒙的味道呢。到了楼下，万雨姬把外套塞给我，她说：“明天晚点，我来找你，我带你出去玩，你别吃晚饭。”

我眯着眼问她：“你带我出去玩？玩什么啊？咱不买车啦？”

她挥挥手跑向门口回头大喊：“到时候你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