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镇,叶离和夏昑覃此时已经悄悄潜回锻造坊。起初两人是打算从矿洞方向离开,但奈何蒋程此时尚在,而且去路阻碍重重,两害相较取其轻,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从来时的隧道口原路返回。另一边虎目和赵建硕二人掳走了夏昑岚,钱夕夕和钟离钧灏,此时也已经进入了秦家镇。同一时间锻造坊内,惠力煌得意地看着眼前的坑洞之中一洼橘红明亮的冶炼溶液。随着惠力煌收起修为,那溶液也随之逐渐降温,表面浮上一层棉絮状的物体。惠力煌手指掐诀,一把拍在腰间,那腰间嗖的一声飞出一杆金属勺柄。“成色极佳呀!”
惠力煌一边挥着手中的勺柄小心翼翼地在坑中撇着那些絮状的浮渣,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要打造何种样式的器具。“极佳!极佳啊!”
惠力煌两眼放光,连连称赞着面前的这一洼冶炼溶液,无论是从成色上还是从品质上都是难得一遇的。说时迟那时快,惠力煌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个贪婪的念头,他可舍不得如此浪费去打造寻常人祭武兵。“小子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过放心,我也不会暴殄天物的。”
惠力煌冷眼一瞥被自己丢到一旁早已气绝干瘪的王复云的躯体,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麻布袋子,外观看起来脏兮兮的仿佛是沾满了油污后又在泥灰中亲密接触过了一般。当惠力煌解开麻布袋露出当中的宝物时,霎时间一道冲天光柱直上穹顶,整个冶炼室内瞬间亮如白昼。惠力煌三下五除二从手中一堆碎石子里挑出了那枚散发着明亮光芒的一枚小石子,仅有半截拇指盖的大小。这枚小石子名叫应天石,可是黄阶上品的灵石,单只是这么一小块都可谓是价值连城。若不是熔炼了王复云的这一洼溶液成色和品质如此之好,惠力煌可绝舍不得如此就将应天石给用掉。要知道抛开价值之外,这应天石可以说是打造黄阶上品所至关重要的一环引子。显然就在此时,惠力煌的心中勾勒出的画面便是一件黄阶上品的武兵。惠力煌不假思索地将应天石丢入溶液之中,随即单手一翻,掐诀祭起一道烈火一同飞入溶液之中。“虽说不是真火,但想必也能炼出一件黄阶上一品的武兵了……”惠力煌话音未落,突然面前的这一洼溶液骤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蒸腾气泡,一时间竟将惠力煌也逼得连退数步。“给我稳!”
惠力煌眼疾手快剑指而出,浑身修为真气凝练指尖,小心翼翼地调控着沸腾的溶液。“四品?!最少是四品!”
惠力煌眼神放光,嘴角贪婪地露出一抹笑意,虽有些吃力,但早已被即将到来的喜悦所冲淡。“黄阶上四品,不对,还能提升!”
惠力煌愈加兴奋起来,浑身汗水如雨四溅落地即被蒸发,整个冶炼室随即也被照得红彤彤,而那抹红却也愈发的如血浑浊。冰冷的角落里,那抹红色映在王复云干瘪的颧骨面庞,那空洞深陷的眼窝里隐隐亮起一丝诡谲的目光。一念起,一念落,一道夺目耀眼的光亮转瞬即逝,方才还被晃得无法睁眼的王复云颤巍巍地张开遮住眼眉的指缝。“前辈?白前辈?”
王复云焦急地寻找着白宇川的踪影,目光所及哪有什么人的影踪,更不必说此刻自己身在何处,周遭只有一片白茫茫,比起自己刚来到这世界时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区别倒也是有,如果说早些时候周围也是如此荒芜的话,起码脚下还是有脚踏的踏实感。而此刻,无论是前后左右还是头顶脚下,都是一片白,仿佛整个人悬浮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王复云倒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他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或许这里从一开始就都不合理,反倒现如今反而变得合乎情理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王复云一愣神,急忙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谁?你在哪?”
王复云循声问道,他本以为是白宇川,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是白宇川那他断然不会多此一举去问自己的身份,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是谁!”
伴随着质问的话语,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浮现在王复云的面前。王复云紧盯着面前逐渐浮现的人影,他似乎有些莫名的眼熟,好似不久之前打过照面,何时?何地?王复云心中一惊,这道人影不正是之前祭坛上所出现过的吗!“前辈……”王复云急忙拱手抱拳冲着人影作揖。模糊人影并未理会王复云的招呼,自顾自环视着四周,此时在他的视角里和王复云一般无二,在他的那边四周也是白刷刷的,而王复云则和他一样也仅仅只是一道模糊的虚影。这样的环境对于他来说倒是不陌生,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屏息凝神感应着这个白色世界里的气息,很快这片惨白的世界已经变换了模样,一派鸟语花香,林间花草小溪潺潺无一例外地随着他的构想显现出来。而在王复云这边,面前的虚影逐渐显现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从头到脚也逐渐显露,竟是一个少年模样,与自己年岁相仿。少年头戴一顶束发嵌玉发冠,一袭乌黑长发如垂丝波涛,眉宇俊俏凌厉,眼神如锋奕奕有神。一件紫色衬衣外罩一件金缕团绣披肩,气质超凡脱俗,与他相比仿佛令所有人都会自觉卑贱低微,这般样貌气质在王复云看来似乎迄今为止也就只有白宇川前辈能和他一较高下了。“难道还不打算露面吗?”
王复云左右张望,全然不知对面的英俊少年是在与他说话。“难道是和我说的?”
王复云张望了一圈四周,空无一物,随即他便指了指自己,试探性地询问着对方。“前辈是在说我吗?”
那少年盯着眼前一团模糊人影的王复云,心中顿觉疑惑,但转念一想,心中顿时了然。“恕晚辈失礼了。”
少年急忙抬手作揖,这可把王复云给看得一愣,同样也是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这少年突然自称晚辈起来,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实打实的晚辈。“是试探?”
王复云将信将疑地看着少年。而对面少年此时心中也是嘀咕,他方才突然的表现恰恰是因为他恍然想起自己身处的所在,而且对面不露真容的虚影更显得神秘异常,自己贸贸然然开口就让对方现身,若是寻常时候倒也罢了,可是这处所在对方显然是某位大能,更甚对方久久不肯现身显然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不知道如何现身,要么是对方不屑于现身。“真是可笑,怎么会呢。”
少年心中浅笑,嘲讽着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对方怎么可能是不会现身了,显然是自己刚才冒失的态度导致前辈不屑于表露真身,抑或是……“是晚辈冒失了,前辈既然不愿现身,不知能否为晚辈排疑解惑?”
少年恭敬鞠躬拜谢道。另一边的王复云此时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此时少年的所想,当然他的想法,对面少年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的,或者说少年有料想到,只是这怎么可能呢。“前辈。”
王复云连忙摆手。少年的视角里,王复云的模糊人影突然迸发出一阵凛冽的杀气,惊得少年连忙闪身后退,一脸茫然和警惕。“前辈?”
就在少年闪身躲避的同时,王复云这边也是一样,那少年虽然闪身躲避,但隐隐一阵杀气扑面而来。王复云虽然不如少年反应那般强烈,但人之本能却也让他不寒而栗。“危险!”
王复云也随之警惕了起来,一来是对面少年突然的举动,二来则是本能驱使着自己,不断警告着,他很危险!事实上这一切与王复云和那少年都无关系,而是这方世界之中,一双眼睛似带笑意地观摩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微风吹拂,杀意纵横。少年吞着口水,目光紧盯王复云的那道虚影,冷汗不由得顺着额前滑落。生死此刻只在一念之间,瞬息功夫,少年凭空变出一柄长剑横立身前。这方世界对少年来说并不显得陌生,只需要心念一起,便可将世界变为自己所构想的那般。此刻少年手中的兵刃也是如此,一念幻成。眼看少年突然提剑,王复云心中一惊,他此刻可是手无寸铁,这该如何是好。不等王复云反应,那少年已经箭步而出,长剑直奔王复云而来。面对凌然杀气,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先下手为强方可博得一线生机。剑锋所及,王复云慌忙闪躲,那剑虽未近身,但无形剑气却在王复云的胸前切开一条平整的剖口。王复云连滚带爬慌忙起身检查,胸前的衣衫破裂露出了腹部的肌肤,一条仿佛如线的痕迹赫然显露,不稍一息时间,那血竟已溢出前胸。少年全然不会给王复云喘息的功夫,只见他剑势架起,又是一道剑光袭来,决然一副要将王复云置之死地的架势。生死时刻,王复云心中浮现起了两个念头,是躲?还是挡?王复云手中虚实一握,竟是刀柄触感。说时迟那时快,王复云顾不得许多,抬手便要去挡。铮的一声,那少年的剑锋赫然被王复云手中的刀刃阻拦,这刀便也如那少年手中长剑一般,凭空出现的。王复云顿时心中一喜,但转念却也一愁。喜是自己不再是赤手空拳与剑相搏,愁是少年的功夫显然要在自己之上,便是僵持恐也只是苟延残喘拖延死期罢了。然而就在王复云又喜又愁的同时,他手中的刀瞬间变化了形状,竟是与那少年一般无二的一柄长剑。王复云从未用过剑,但不知为何,手中此刻握着的剑却让王复云莫名感觉一阵心安。可是心安还未平复,那少年便又一言不合刺剑而来。少年其实大可不必一招一式出剑对付王复云,只因这方世界的制约让他无法运起修为,不过两次交手倒是让少年了解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对面的王复云似乎在功夫上并非自己的对手。“奇怪……”少年越是与王复云交手,心中就越是疑惑满满,终于在两人交手,不,准确来说压根就算不上交手,若不是少年手下留情,这就是一场显而易见的碾压。十数个回合终了,少年终是收了剑,一派气定神闲。与他相比,王复云反倒是疲惫不堪。“喂,我说,你该不会……”少年收剑望向王复云那模糊虚影。“你感受一下这方世界的气息,然后凝化成形。”
王复云抹去满脸的血痕,大口喘着粗气,对面少年显然已无战意,虽然他周身杀气不减,但却已是原地而立纹丝不动。按照少年的话语,王复云这才静下心按照少年口述的方法去感应,果不其然,很快王复云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待他再度睁开双眼,周遭早已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王家村的模样,只是缺少了烟火气息而已。“啊?!”
王复云大惊失色,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只因那少年在他睁眼的时候竟出现在他的面前对着自己上下打量。少年盯着坐在地上的王复云,心中不免觉得好奇,眼前这个和自己犹如天壤之别的少年,明明毫无手段,但不知为何周身杀气凌人,甚至有一瞬间让自己都心有余悸。不过好在眼下王复云的模样变得清晰起来,这才让少年放下心中的警惕。当真说来可笑,少年暗自冷笑一番后,脸色一变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复云。”
王复云抬头望向少年,如实回答道。少年口中暗道王复云的名字,随即又抬眼望向四周,一番观察过后,不由得王复云爬起身来,突然少年抬手一剑刺向王复云的胸膛,这一剑又快又准,令王复云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