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的街道上还没有小贩出来摆摊,加上天气寒冷,街上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只有吱吱呀呀的马车轮子来回滚动的声音,眼见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彩灯,尤其是处于京城最繁华地段的万景楼,更是焕然一新,楼内的一间卧房内,一位身穿紫色气胸襦裙,外披深紫色长衫的俏丽美人正在对镜梳妆,只见镜中显现出来一张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圆润的鼻头更增添了几分美貌,只见一双如葱管似的手将一直金色羽毛状的发髻攒了上去,此人就是万景楼的老板万娇儿,别看万娇儿身处万花丛中,可她却是个清白之人,从不与那些来寻欢的客人胡闹,正梳妆着,忽然一个小丫鬟来报:“姑娘,马家小姐死了。”
万娇儿回头瞥了一眼,淡淡说道:“死就死了,大惊小怪什么,下去吧。”
待那人退了出去之后,万娇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长叹一声:“可惜了,谁让你人……唉!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几天前,从马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等丫鬟们进入房内,只见自家小姐翻滚到了床下,面色惨白,昏死了过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的,有几个胆子大的往里探了探,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双腿不受控制的定在了原地,不一会儿就尖叫着跑了出去,再看床上,一个满是鲜血的粗布麻袋里面窜出十几只老鼠,那些老鼠浑身是血,再往里看,只能看到一张被咬的血肉模糊的人脸,等丫头们禀报之后,马老爷带了几个家丁来到了女儿房内,几个大男人看到这幅景象,竟也有些后退,在马老爷的吩咐下,先让几个丫鬟婆子把女儿安置在他们屋内,有吩咐几个大汉收拾了眼前的惨状。“不是我!不是我!别过来!别过来!”
马静雅忽的从梦中惊醒过来,只见她披头散发,双目涣散,面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流,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双手不停的挥舞,竟像是失心疯,马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连忙用力的把女儿抱在怀中,心疼的安抚道:“静儿别怕,是娘,娘在这里,娘会保护你的,别怕,别怕。”
马静雅慢慢的冷静下来,任由着母亲扶着她躺下,眼神空洞的看着床他的上方,就这样病恹恹的过了三日,便撒手人寰了,听说最后一刻前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子瑜,马夫人因为忧思过度,在半年之后也过世了,自此马家只剩下马老爷一个人。沈府门前两个小厮正在洒扫,深灰色的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府中已有了过年的气氛,小丫头们纷纷穿上了新衣服,有爱美的头上还别着朵小花,府中人说说笑笑的打扫着,有的在屋内擦拭摆设,有的在室外挂着彩灯,府中来来往往的正在搬运着年货,着年货还是比较讲究的,每一份都是用红纸包了,再用红绸打结记好,布匹则都是喜庆亮眼的颜色,地上还留着洒扫过后的水印还没干,加上来来回回小厮们的说话声,整个沈府热闹极了。年关将至,朝中也到了最忙的时候,沈重连着几天都早早地前往往宫内议事,沈南风也快回来了,只有马家,独女早逝,留下老两口更是无言以对,府内皆是祭奠用品,连大门上的两个白灯笼依旧挂着。“小姐,前院好热闹,感觉今天就要过年了。”
兰儿刚从前院回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双手来回地搓着,说话时嘴里还冒着白气,还是个小孩子,这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沈南泽放下手中的针线,打趣道:“是啊,过年了,你这个小丫头都十五了,再过几年,我就把你嫁出去,省得你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
兰儿听了,满脸娇羞的跑了出去,沈南泽又快开始忙活手中的活儿,这是给两个侄儿做的,是一对儿精致可爱的小老虎,每年自己都会给这两个小侄儿准备些什么,沈家的家风一向如此,府中众人和睦无比,是京城中少有的人家,每年两位嫂嫂也会给自己准备,加上沈南泽明年就要出嫁,两位嫂嫂还得准备嫁妆,生怕遗漏了什么。在本朝官宦贵胄之间互送小妾是常事,有的为了巴结上级霍求人办事,都会优先选择几个美妾相赠,要说最有名的就是当时年老将军家的一位小妾,这位小妾名为玉珠,是年老将军在外出征时救下的女子,这女子在被救下后,就执意要为奴为俾的伺候在年老将军左右,行军打仗一路寂寞,身边有了个能说话的人,也是一桩好事,这年老将军不知怎么的,对玉珠可谓是无话不谈,日久天长的,高大威猛的大将军和善解人意的小娘子便渐渐走到了一起,说起来年浩年老将军也是个正派人物,没有定下名分愣是没有碰过玉珠一分半毫,这使玉珠心里对这个男人更加敬重的几分,待回到京城,便立刻把玉珠纳进了门,一年后,正妻病逝,按道理来说,应在另娶一妻,可年老将军力排众议,坚决要把玉珠扶正,要说这玉珠也是个争气的,三年之内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还有一个女儿,刚出生便夭折了,年老将军与妻子恩爱非常,两人前后一个月离开了人世,现在的年家由长子年尧当家,次子年顺辅助大哥。在这之后玉珠的故事就流传了下来,这也就有人纷纷效仿,可是谁又能遇到像年老将军那样的良人呢?说到底,作为女子,不能一味的指望他人,还是要自己去好好疼爱自己才好。正值傍晚,沈府正厅内一家子正在叙话,家中的两个孩童咿咿呀呀的坐在一旁玩耍,忽然门外小厮来报:“老爷夫人,是大姑奶奶来了。”
刚说完,厚厚的门帘就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掀了起来,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打头走了进来,虽然已五十多岁,但却保养的极好,脸上还是透着一股精明,沈重一家起身迎接,往后一瞥,后面还跟着一位面容清秀的丫头,来不及多问,便招呼姐姐坐下。“长姐,天气严寒,今日怎么来小弟这儿了?”
沈重心想,自从长姐嫁到陈府,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父亲母亲过世之后,更是从不见面,想必是有什么大事。沈流霜一听,眼珠一转,笑道:“小弟,姐姐此番前来,确实是有一件要紧事,眼看年关将至,不知道风儿什么时候回来呢?”
“哦,风儿快马加鞭派人来信,大概再有三四天就回来了。”
沈流霜转头看了看正在一起玩耍的姐弟俩,又笑道:“还是你这儿比较清静,看看我家里,被那几个猴儿霍霍的都不像样子了。”
说着便把沈长月抱在怀里,满脸慈爱的端详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氏的脸上虽并未表现出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敬元长公主答道:“唉,你们老两口真是好福气,儿孙满堂,以后再有了曾孙子,更是无比热闹啊,但儿孙无须多,只要孝顺就好,我这两位儿媳很是孝顺,虽说现在只有长月和长益这两个孙儿,但日久天长的,不能着急。”
听到这话,柳氏满是感激的看向自家婆母。沈流霜笑笑不说话,接着笑道:“我今日就是为着你们来的,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看看,我今日就有一份大礼,心蕊,还不来拜见将军公主。”
只见从后面走出来一女子,那女子垂着头,恭敬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后说道:“奴婢心蕊,参见将军公主。”
沈流霜转头瞥了一眼柳氏之后,自顾自的说:“我呀,可是费了心的,这孩子原是睛儿的贴身侍女,做事妥当,贤惠极了,最主要的是呀,我找人来看过,说是这孩子腰细胯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我就想着把她送给风儿做个小妾,保准五年抱三,让你这府里热热闹闹的。”
一旁的柳氏恨不得立刻就把这老妖婆赶出去,哪有给人家丈夫硬塞小妾的,再看跪在地上的心蕊,这丫头倒是面无波澜,反而倒是平静的很,沈流霜故意看着柳氏,笑着问道:“侄媳妇,你说呢?”
众人看着这位大姑奶奶,又看看心蕊,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视线又落在了柳氏的身上,只见柳氏眼神和平常无二,只是双唇紧闭,但柳氏好歹是大家闺秀,婉言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况且夫君还没有回来,此时如何定夺,儿媳并无异议,还请父亲母亲做主就好。”
说完就像沈重夫妇福了福,又重新站好。“那既然侄媳妇这么说了,我这做长辈的,也就说两句,本来这心蕊是要许给睛儿的,我是心疼你夫妇二人,膝下单薄,这才忍痛割爱,将人送了过来,就看你们如何做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沈长月放了下去,整理了一下衣裙,双手交叠在膝盖,坐直了,等着回话。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遮挡了,府中的小厮也忙活了起来,点亮了院子里的灯盏,一队六人,一共四队开始巡夜,丝丝凉风从门缝中透了进来,正在众人缄默不语时,敬元长公主身边的沉壁进来道:“老爷夫人,厨房那边问要不要摆饭。”
深重一听,连忙道:“摆饭吧。”
一行人来到饭桌前,有序坐下,用的差不多了,沈流霜依旧不死心的问道:“这事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总的有个话呀。”
这时候沈重身边的副将派人来报,陛下圣旨,要沈将军立刻进宫,不得有误,沈重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后院内宅只是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还好还好,心里暗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多谢陛下救命之恩,便急匆匆的走了,屋内只剩下敬元公主、柳氏、沈南泽、沈流霜还有几个丫鬟了,敬元公主慢慢放下筷子,脸上摆着微笑说道:“陈夫人,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刚才当着老爷的面不便多说什么,现在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吧。”
沈流霜眼神忽闪一下,立刻警惕了起来,咬牙说道:“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听着便是。”
敬元长公主慢悠悠的说道:“原本我不愿与你撕破脸的,可你呢,把睛儿不要的来给我儿子做小妾,你安的什么心?且不说你是老爷的长姐,就算你是王母娘娘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说到这里,桌前的几人都明白了,沈流霜强忍着怒气,手指紧紧攥着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面,面色铁青道:“公主可不要冤了人,心蕊可是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说着便狠狠地瞪了心蕊一眼,心蕊被吓得忍不住发抖,沈南泽对母亲福了福转头对沈流霜说道:“姑姑,请问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未婚有孕,难道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心蕊姑娘的不成?”
沈流霜霍的站起来,大声道:“你这个死丫头,胡说些什么,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敢这样不尊敬长辈。”
“姑姑要慎言,母亲乃是皇室子孙,当今天子的长姐,您说母亲没有教导好侄儿,难道是在说皇家毫无家教吗?要想知道这心蕊姑娘有没有身孕,简单的很,我问你,为何刚刚你进来之时,不好好直起身子走路。”
心蕊听了这话,强装镇定的说道:“奴婢身子不适,故而有些…………”沈南泽打断了她的话,摆手叫清荷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心蕊面前,说道:“既然你没有身孕,那就把这碗药喝了吧,你要是敢喝下去,今日之事便到此。”
沈流霜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面,愣愣的盯着心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心蕊一个人的身上,只见心蕊双手颤颤巍巍的结果汤药,定定的看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端起碗大口的喝了下去,还没等喝完,便倒在了地上,沈南泽坐下,眯起眼睛细细的看着,不一会儿,心蕊捂着肚子大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敬元公主立刻回头,只是这沈流霜:“陈夫人,事已至此,人你就带回去吧,今天这事也就当没有发生过。”
沈流霜命人抬着心蕊急匆匆的离开了沈府。沈南泽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心蕊喝的并不是滑胎药,只是一碗在冰雪中放置的安胎药。”
柳氏说道:“可是这心蕊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怎么会想到要你大哥哥来接手呢?”
“嫂嫂不必多想,只是这心蕊恐怕是活不成了。”
原来这心蕊是陈睛的侍女没错,但是陈江鹤陈老爷却是个好色之徒,在奸污了心蕊之后,谁知却有了身孕,这事被沈流霜知道了,便急忙想把这可烫手的山芋丢出去,于是便想到了这一回事,谁知却被识破了,等到回府之后,沈流霜便趁着心蕊神志不清的时候又下了一剂猛药,第二日心蕊就变得疯疯癫癫,失足掉在了井里,沈流霜还装模作样的烧了些纸钱,这件事就草草了之了。在发现心蕊被陈江鹤奸污有孕之后,沈流霜也想过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了解了她,可是大元朝规定:凡是家中在册奴仆,纷纷的造册送往官府存放,有身亡者,需标明死因,方可到官府记载。所以在大元朝,一般不会轻易虐杀奴仆。柳氏回到朝延阁之后,中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愤恨,狠狠地砸了一拳在软枕上,抚着起伏剧烈的胸口,暗自骂道:“毒妇!!!”
大丫头沉香忙上前轻抚柳氏后背,担忧的看着主子,心里也把那个老妖婆骂了千万遍,柳氏看看在床上酣睡的女儿,瞬间缓和了不好,目光柔和,看了一会儿便被沉香服侍着睡下了。沈南泽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之事,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