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门口还排着长队,但道路两边瘫坐的人少了许多。苏渔额上渗出薄薄一层汗,应接不暇的诊脉开方。金樱她们单是抓药就把医馆药房的门槛给踩平了。除了诊治外,苏湘湘还专门去询问队列中的百姓们何时何地出现的症状,把江共疏漏的地方尽量调查清楚。空隙间,金樱道:“郡主歇息下吧,药房里的药材没了,再开方子都抓不出一贴出来了。”
苏渔抬眼瞅了瞅队列,说:“你按照药方把缺的药材列出来,然后带着红缨去旁边借点儿,能凑几贴是几贴。”
“剩下这些人我会先行针,把他们体内毒素解个七七八八,然后再调整药方尽量少用缺少的药。”
她话音刚落,苏文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乖女儿,忙了这么久累了罢,爹带你回去歇息。”
鉴于苏渔目前的身份和父女关系还未完全修复,苏文成表现得很慈爱。江共跟在后头说:“对对,郡主该歇歇了,剩下的事交给本官就好。”
苏渔冷眼瞧着江共得意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她把苏文成的手甩掉,淡淡道:“我不累,这里病人多父亲往旁边站,别挡路。”
江共马上凑到苏文成耳边挑拨:“苏大人,瞧郡主这态度,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
“诶,您说她不把下官放眼里也就罢了,您是她亲爹,于情于理于孝于忠她都该听您的呀,啧啧。”
苏文成心里不爽起来,他想起这些天苏渔一直刻意回避着他,不愿接受他这位父亲的好意,不与他加深父女亲情。他当即恼火起来,死扣住苏渔的手腕,道:“跟我回去!”
苏渔白了苏文成一眼,淡定举起银针往苏文成手背上扎。“苏大人,我是皇上册封的昭安郡主,请自重。”
这个势利眼爹打的什么注意,苏渔心知肚明。她不在意一来确实是因为太忙,二来苏文成还没对自己下手,她没必要自乱阵脚先行反戈。但沉默不代表不会,若他打扰到自己,她一定会反抗。苏文成吃痛松了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敢扎我?老子是你爹!”
苏渔没理会他,淡笑着看向江共。“江大人,你方才说本郡主离开后,把事情交给你。对吧?”
“本郡主想问问,交给你后你要怎样处理?”
江共没料到她会扎苏文成,根本没想好如何应对,尬站着面色怪异。苏渔冷哼:“后面的事没准备好,那本郡主再问个之前的。”
“本郡主给人诊治有会子了,江大人也百姓面前消失的有一会儿了,那你是去调查病症出现的原因和时间了?”
江共看着她,先摇头又重重点头。“那好,请问调查结果如何?”
苏渔又问。她语气不轻不重,让人不辩息怒,摸不清底细。“你你…没权力管本官!”
江共看了看苏渔身边一圈女子兵,挺直脊背找回了底气。苏渔看向苏文成:“苏大人,您身为大显相国可有弹劾罢免官员的权利?”
“有又如何?你快跟我回去!”
苏文成捂着手背道。苏渔瞥了他一眼招手,苏湘湘当即递过来个本子。“经本郡主详细查验,近日京城出现的百姓大规模呕吐事件皆与京兆府尹江共失职所导致。”
“苏大人,这上面详细记录了此次大规模病症出现的时间地点及原因,以及首批百姓们发现不对后去衙门击鼓未有人受理的过程。”
“请您看看,是否可证明江共的失职。”
苏文成接过本子讶异的看向苏渔,她面色淡然,目光坚定,眼神中毫无惧意。甚至周身还带了些上位者气度,他心神恍惚,不由自主的低头翻看本子。这一看苏文成的脸色慢慢黑了下去,翻本子的动作也逐渐暴躁。他平时在朝堂上是惯于与一些当权者斡旋,与某些皇子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但在正事上苏文成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特别是在面对官帽比自己小,容易纠错抓典型立正直人设的事情上,他更是喜欢重拳出击。江共见状额头渗出冷汗,生硬地冲着苏渔喊了声:“昭安郡主,有何事您与下官直接沟通即可。”
“何必劳烦相国大人呢。”
金樱‘噗呲’笑了出来,她斜睨着江共:“江大人,您这一会儿‘本官’一会儿‘下官’的,是在给谁说话啊。”
“再说了,我家郡主可没有劳烦相国大人的,他不是您专程去我们府上喊过来的么?”
“要说‘劳烦’也是你去‘劳烦’的,管我们郡主何事?”
江共瞧着苏文成和苏渔脸色,冷汗津津,心中快速盘算着。最后拱手对苏文成道:“苏大人,下官自前几天饕餮楼食客中毒一事后,一直在衙门里忙碌的。”
“您可像衙役们询问,看下官可有偷懒离开过。”
“至于郡主说的,下官未理会百姓击鼓,是事出有因的。”
江共顿了顿,时间紧急,他还没把‘合理原因’编出来。“总归下官所有一切都是按照京兆尹府的章程来办的,绝无渎职失职之举!”
他扬起头颅,一副任你找茬,我无罪的模样。金樱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这样耍无赖的人居然是京城父母官?她还真是开了眼!回忆起来,此前这个江大人在处理苏家案件时,似乎就有和稀泥或者刻意讨好老爷的举动。眼下更是不要脸的厉害。苏渔温温一笑,万分和气说:“江大人,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既觉得自己没做错,就不用心慌,也别暗自指使旁人去衙门毁记录哈。”
“等着相国大人定夺不就行了么。”
江共余光瞥见刚被自己偷偷推出去的衙役被人拦下,他心往下一沉,张嘴道:“昭安郡主说的好听,但你与苏大人是父女,谁都知道他会向着你,为你说话罢。”
苏渔轻笑出声:“对呀,这不是江大人您亲自喊过来帮本郡主的嘛。”
江共一愣,他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