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通过狼烟收到示警,立即意识机会来了。 按照约定,一股狼烟代表武家军在斋江登陆。两股狼烟同时升起,代表他们越过斋江河口,向下游挺进,或在越池登陆,或绕到元江边的富寿登陆。 三种情况明军都早有预案,各大将军立即将相应命令传达到千总一级。各队千总又快速将下一步作战计划传达给每一个士兵。 计划非常简单,用最快速度赶到斋江边,在武家军完成登陆前,将对方一举击溃。 武家军逆流而上二十里,在适合靠岸的登陆点卸下所有士兵,整个过程最少要三四个时辰。 明军必须要在三个时辰内急行军五十里,抵达指定地点。抵达后没有休息时间,立即发起猛攻。 一旦武家军立起营寨,明军计划就宣告失败,只能连夜返回安沛。 一个人在三个时辰内跑五十里并不困难,道路合适的话,甚至有人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但七千士兵急行军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能出现的困难包括但不限于迷路、道路拥堵、士兵掉队、体力不支、有人受伤等等。 他们抵达集合点后不能休息,也不能安营扎寨,而是立即投入战斗。这么艰巨的任务,不是普通军队能完成的。 安沛的所有将领都很担忧,他们没听说过哪个名将打过这种神仙仗,完全没有先例。这是一场硬仗,更是一场冒险,一场豪赌。 朱由榔对明军的组织度和战斗力充满信心。两个月艰苦训练,花费了数万两银子发军饷,改善伙食,绝对不会白费功夫。 “武家军登陆时一定很混乱。他们没有进行过专门训练,在混战下更容易被击垮。只要我们能按时赶到战场,他们就死定了。”
整个大营很快行动起来。每个千总在向士兵讲解战斗目标时,都反复强调,这次行军速度将会非常快,每个人都要紧跟队伍。哪怕掉队,也要赶到斋江边,向那里的其他军官报到。 为了提高行军速度,尽量减轻负担,明军放弃了所有辎重。还好这次出征带的粮草很少,否则仅辎重损失,就能让黄元才心痛得吐血。 很快,各千总队从大营鱼贯而出,分头向目的地进发。为了减少道路拥堵,七十个千总队,分散在数条道路上同时行军。 虽然朱由榔在各重要路口部署了专人指引,各队千总、把总也在渗透战时熟悉了好几遍道路,但还是有很多军官迷了路。他们在各个分叉口失去方向,觉得每条路看起来都差不多,急得直跳脚。 “前面在干嘛呢?别堵路,快闪开。”
后面的指挥官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一路上已经见到好几个迷路队伍,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路都不懂得认,干什么吃的?”
被骂的千总心头狂喜,连忙指挥手下让开道路,然后跟在对方屁股后面继续前进。 有人带路总比自己瞎猜好。每个队伍都不愿意落在后面,这场战役是给肩膀上再加一颗星星的最好机会,绝对不能放弃。 朱由榔是最早出发的一批人,他们用两个时辰行军五十里,在武家军登陆地三里外的一个路口竖起旗帜,聚拢后面的部队。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糕很多,等了半个时辰,身边才聚拢了两千多人。很多千总队都出现了士兵掉队的情况,最严重的一支,掉队士兵多达四成。 一直在江边监视的张北海向朱由榔报告,武家军已经卸下了一半人马,没有时间等待了。 “全体士兵披甲,立即向江边发起进攻。”
朱由榔知道不能再等,下达了突袭的命令,和吴三省一起带队伍向江边赶去。 王三才、王之朔等人,则留在原地继续聚拢士兵,为前线提供后续支援。 明军突然出现,让武家军吓了一大跳,他们刚收到消息,明军大部队还在越池,是怎么飞到这边的? 已登岸的最高指挥官是武公俊,见到明军出现在视野,立即发出迎敌命令。 然而码头附近的武家军相当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有些将军已经上岸,身边却只有几十个亲兵。 有些部队士兵都已上岸,指挥官却还在船上。失去指挥官的士兵们对命令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在什么位置布防。 武公俊的亲兵部队是建制最完整的,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其他营就很混乱了,即使勉强挤到前线,也没有相应军官统一指挥,只能凭本能参加战斗。 面对明军冲锋,武家军大部分士兵都没能齐射,各自凭经验开出了第一枪,击倒了少量敌人。他们并没能开出第二枪,因为明军已经挥舞刀剑,冲入了敌阵。 冲击武公俊那条战线的明军遭到沉重打击,在三轮齐射下损失惨重,后续的白刃战也没能突破敌军防线,双方缠斗在一起,形成消耗战。 晋王标营身体素质最好,最先赶到集合点,又借机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体力得到一定恢复。吴三省以他们作为骨干,打出了重大战果,从侧翼突破了防线,向两边冲杀。 按以往经验,突破敌军防线后,他们就可以向两翼迅速突进,席卷全军。然而五十里行军消耗实在太大,士兵们的实力顶多只能发挥出五成,甚至更少。 武家军被打得更加混乱,但他们人数众多,没有立即崩溃。 朱由榔在前线竖起龙旗,亲自督战,心情异常凝重。两千多疲惫的明军冲击七千多混乱的武家军,结局怎么样,真不好说。 幸好掉队的士兵陆续汇聚到集合点,三四个千总领着数百士兵顾不得休息,赶到朱由榔身边。 “全部压上去,从缺口往里冲。”
“属下遵命,兄弟们,杀呀……” 武公悳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此时也在船上观察着战局,心头焦虑万分。 附近适合登陆的江岸只有那么一小段,上百条船挤在一起,根本无法插队,只能等前面的船舶卸下士兵,驶离码头后,才能接着卸下一艘。 “阮弘济、武公述在干什么,快把缺口堵住……” 武公悳所在旗舰不断用旗语指挥,低级军官们一会按旗语行事,一会又接到武公俊的命令。有时两个命令相同,有时两个命令又完全相反。 到底要堵住缺口,还是要救援中军,还是守住码头? 武家军需要执行的命令很多,而明军要执行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击垮所有能看到的所有敌人。 朱由榔把所有赶到前线的士兵都派了出去,向缺口不断增援。 添油战术是世界上最愚蠢的战术,然而此时此刻,却是唯一可以彻底执行的战术。双方都只能往战场一波接一波地添油。 武家军从战舰不断向码头添油,明军则不断聚拢散兵,向缺口添油。武家军有体力优势,明军有组织度优势,真是旗鼓相当。 听从身边军官的指挥,是明军每一个士兵被反复灌输的理念。一个月反复演练,在他们的脑海里烙下这样的思想钢印:听从军官指挥,打败仗也有功劳,不听指挥,打胜仗也要受处罚。 而每个中低级军官也都知道一件事,必须尽快打垮武家军,后面还有更强大的敌人要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