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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再遇少年深情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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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播报着抵达Y机场的信息,我坐在窗户边,看着平流层的蔚蓝,恍惚入梦,距离格聂越近,记忆的碎片越清晰。“朵朵,我以后,工作了嘛,攒钱,去C城,找你。我没,飞机,我们去西藏”他的声音随着梦境,穿过平流层的云端,落在了三年前的格聂神山脚下。我继续翻着泛黄的笔记本。----------------------------------------------------------------------------------------------------------------------------------“阿姐,我来了”那个叫珍珠的少年,手里拿着乌朵,沿着村口的路,向我走来。无数次,他都会牵着不同的马,站在村口踱步。焦急等我出现,除了这次。命中注定,只为找到你。一些记忆随着云端,爬进了脑海。因为喜欢格聂那与世隔绝的桃源生活,大二的暑假,我再次去了那个冰河融化的小村庄。火车上,我打开手机,是珍珠发给我的微信,一段小视频,他站在河边,艰难地组装汉语,“冷古寺的喇嘛说,冰河融化,春天到了,夏天不远了,阿姐会来看我么?”

一看就练习了很多次,力气凝聚在表情,比划于手足之间。我忍不住笑了。最后的画面亦如我第一次走,他送我时,期待的脸,深情的眸子。达瓦将我的微信给了珍珠,珍珠总是会给我发一些我想看的雪山,星空,篝火,草原,他的牦牛,小马哈日夏娃。还有他自己各种发型的自拍,大概整个村的人一年的发型,都没有他一个月的多。还有不断变化的来自达瓦的偏光镜,配上他各种发型,臭屁自信的照片。我看到他其中好几张照片有自己的还有和朋友的,竖着指头表示今天的造型太过于普通,我皱了眉头,这个照片被他世界以外的人看到会引起误会吧。其实他的各种行头,配着他秀气却棱角分明,毫无死角可言的面庞,反而显得很帅气且有名族特色。然而我的课业很繁重,很少回复他信息。而他最多问我的,就是,我还会不会去看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期待我去。翻了一下聊天记录,昨天,他弟弟,小太阳给他拍的视频,前一段视频中,他还在冰河上跳舞,然后蹲下来盯着手机屏幕,问我回不回去看他,后一段的视频已经是绿草遍野,他穿着淡蓝色的T恤,腰上系着格子衬衫,邀请我去森林带我抓兔子的视频。和刚看到的视频一样,他从一个冬季等到了百花绽放。视频是8月1日赛马节比赛前的视频,问我会不会看他赛马。我一直没有回复他。他每个视频最后,都会发一段语音,用着不熟练的汉语。“你还会来看我么,我想见到你”我明白,他想要的回复,我承认自己对他充满了喜欢和好奇,好奇一个一面之缘的孩子总问我来不来看他。下火车后,我回复了他:“嘿,珍珠,我来了,下午五点,有空的话达瓦民宿见。”

回信后,我乘便车前往那个有雪山,有草原,有雪山少年的地方,我甚至有些期待什么,有点和好友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参了一些莫名的紧张。也许有些希望我不能给自己,更不能给他,就看到他之后星河灿烂的眸中失去色彩,填满失落。我空降而来,他也不一定出现,但是我希望他出现,无比希望,他牵着哈日夏娃,露出他招牌微笑,等我。一个多小时后,到了村口,达瓦的民宿已经建好,民宿名字叫达瓦格桑梅朵,一楼依旧是小卖铺。周围种满了格桑花。达瓦曾告诉我要做生意,然后有一天把所有牦牛卖掉,建立一个民宿,让旅客不再住帐篷。我回头张望,心里期盼的少年,真的没有出现。我想,他是不是没看到我的空降短信,是不是比赛完又去工地搬砖没带着手机,是不是放牦牛骑马玩的不亦乐乎,是不是去镇子上没赶回来。好,现在换做是我的眼里心里,都是沮丧。“嘿,小雪姐姐,扎西德勒”他的小伙伴之一,恩珠赶着牦牛进村子。“扎西德勒。”

我朝他打招呼。他是我大学学姐央宗的弟弟,因为姐姐的原因,他的汉语好很多。“什么时候来的?”

他诧异看着我。“刚刚到”我心里的失落还没散去,简单回复着。“我要,好消息告诉阿姐,阿姐回来总是提起你,晚点来我家吃饭”他开心且热情邀请我。我点头,微笑着没有拒绝,既然见不到珍珠,去探望央宗姐姐,也是很开心的。“还是住这里?”

恩珠指了指达瓦民宿。我点点头,话音未落,达瓦闻声而来。“哎呦呦,我们的小雪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达瓦越发像个明星,说不上来具体像谁,只是青年期的他,痘痘增添了不少。“我今天,刚到,比告诉你的时间提前了一天”我冲他双手合十说了句“扎西德勒”。“扎西德勒,你知道,我那个外甥,丹增尊珠,那个”他一边五花八门比划一边描述珍珠的样子。我拿出手机,给他看了我两的聊天记录。他吃惊地连连说“哎呦呦,哎呦呦,这小子......”一顿藏语猛如虎,我听得土豆晕了。土豆晕了就是头都晕了,是珍珠发明的新词语。“小雪姐姐,扎西德勒”对面走来的是泡面头的白依,他是村里最韩哈范的少年,在镇上最好的高中上学,据说是他们学校的校草,想必是放学了。“扎西德勒”我向他打招呼。依旧是问我什么时候来的,邀请我去他家做客的话,然后表示要把我来了的好消息告诉小伙伴们。是的这里的天地很冷,但是人心很热。一阵寒暄后,白依和恩珠一起结伴而行各回各家。“达瓦,珍珠呢?”

我终于有空问我想问的了。“珍珠?你这么叫我侄子?他带旅客,去那里了”他指着远处的格聂神仙。我更失落了,这一去,大概是要十天多了。那时候,我都要回去了。大概是看到了我的沮丧,达瓦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我不解的问道。“你是专门来看我外甥的?不是来兼职帮我看民宿的么?”

他装作严肃地问我。“当然不是看他,我是来打工的。”

我没有看他,语速很快狡辩地对他说。“好嘞,开张又有美丽的小雪姑娘帮忙,好兆头”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二楼的一间房子给我说,让我住那个。那是接待家人的房间。楼上的房间很大,打扫的一尘不染,居然还装了现代化洗手间,一样一尘不染。“知道你洁癖,珍珠隔段时间就要亲自来打扫,还让我要时时刻刻打扫干净,就怕你这样突然来。”

不吐不快,说完后悔,他赶快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但是,我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而且听到心里去了。我忍住开心的笑,忍住一些莫名的情绪,加装没听到。达瓦走后,我靠在床的窗户边,窗户可以看到村口和远处的格聂神山,我期盼,少年策马回来。晚饭的时候,恩珠来找我,带我去他家吃饭,我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拜访了央宗和他们的父母,在他们盛情挽留下,我在他家吃了晚餐。晚上篝火燃起,我被珍珠的小伙伴拉去坐在篝火边,大家谈天说地,载歌载舞,他们带来了最纯粹的青稞酒和哈达,迎接我这个远方风尘仆仆而来的客人。我无数次的幻想过,那个雪山一样美好的少年,有一天会围着篝火,带着我一起跳舞,和他的小伙伴谈天说地玩游戏,一起吃他喜欢的肉坨坨。最后一点热情和欢笑,消失在余下的火心中,被水扑灭,大家尽兴而散,我被灌了一杯青稞酒,不知道被火烤红了双脸,还是被酒精刺激了神经。回到民宿,我靠着床边看着远方月光下的雪山,脑海里都是珍珠清澈的双眼。一阵风将草原的芬芳夹杂雪山的清香,铺满了整个房间。我想,珍珠此刻是否躺在帐篷里,一样和我看着雪山星空,他有看到我的短信,有没有开心我来看他。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猛然摇着头。他成天面对都是村里的熟人,大概对我这个陌生人好奇罢了,才一个劲问我来看他。我再次来也不仅是为了答应珍珠的邀请,更重要是,达瓦民宿开张,我答应达瓦来帮忙十五天,他给我一头牦牛的报酬。一头牦牛的报酬,我就是个俗人。酒精发挥着催眠,草原的生灵唱着摇篮曲,风将被子拉起盖子我身上,又将窗帘合拢,风出去时,替我关上了窗。次日,一缕阳光像阿妈的手,温暖地摇晃我,叫我起床,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房间被高原的烈日晒得极其热,我冲了澡,吹干头发,换洗了衣服。对了,来高原其实前几日是不能轻易洗澡的,但是今天天气极好。打开窗,阳光热情地扑向我,远处已经有做午饭点燃的炊烟袅袅,达瓦在院子里晒太阳。我下楼,打开一楼到二楼之间的铁门。现在旅客稀少,整个民宿就我一个人,达瓦怕我害怕,将二楼铁门的钥匙给了我,嘱咐我反锁门。听到我开门,坐在小卖铺门口,晒太阳的达瓦从摇椅上起身。“小雪,你也太能睡了,现在已经中午了,你这样,可是要扣工钱的,在我们这可是嫁不出去的”他打趣到。的确应该是昨天酒精,加上轻微高反,我的确起迟了。“达瓦老板,你扣工资吧,今天是我起来迟了”我不好意思挠挠头。“你当我真的让你来帮我打理民宿?只是想让你过来玩,散散心罢了。”

他说着,拉着我坐下来。打趣归打趣,他顺便递给我两个便携式氧气罐,问道:“怎么样,这次来,高反严重么?”

我表示还好,就是有点困乏,其余都好。我看着便携氧气瓶问他是哪里来的新鲜玩意。“珍珠一早送来的”他意味深长地笑着。“他不是带着游客去山里了?”

我吃惊地问着,本以为这次都见不到珍珠了。“怎么,一听他来了,不高反了,他是去了,但你也没问我,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自顾自.......”他一边学着我失落叹气的样子,一边哎呦呦地笑话我。“我,只是惊叹他的回来速度”我调头准备躲进小卖铺,绕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和自己莫名紧张的心情。“嘭”我与对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在我倒地,话音落尽前,我闻到了,熟悉的藏香味道。“阿姐”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接住,即将落地倒下去的我。我又看到了,那个眼神含情,眼波澄澈的雪山少年,和他缱绻的微笑。我忍住了拥抱他的冲动,接下来我呆呆的,大脑一篇空白。他还是那么喜欢笑,牙齿依旧雪白,绿松耳饰在耳边摇晃,晃的我心脏跳动紊乱,呼吸紧张起来。这一次他留了寸头,原本纯净的面庞多了一丝冷酷帅气,不知何时打了第三个耳洞,此刻正挂着蝴蝶结耳钉。“你怎么剪了头发”我情不自禁地问。“哎呦呦,这种小事,阿姐,就别问了嘛”他倒是害羞起来,又像掩饰什么。“阿姐,我的胳膊快撑不住了”他呲牙咧嘴的说着。我突然意识到,他此刻悬在空中的手臂,立起身来,不由得脸红了。“他啊,自己臭美,把长发烫卷烫坏了,只能剪短了”达瓦还没说完,珍珠就将脸埋在了藏袍里。“我都要,害羞了,是不是很丑”他的话很轻,但是我都听到了。然后我也哈哈哈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迫不及待拿出手机,让我看他在赛马节时被邀请去唱歌的视频,歌唱的极其自信,有些音调跑的也极其认真。是的,是雪山王子,珍珠,没错了。他总是在人群中,那么别具一格,像格聂的风,格聂的雪,像山里的山泉,本地的辣椒。“怎么样,盒听么,我唱的咋样”他臭屁地问。“还行”我若有所思点点头。他也学着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还行”。“你确定没有跑调”我傲娇的看着他。“就一点点,一点点”他手指比划着,害羞道“阿姐要教我唱歌”。我笑着点头,他突然又害羞地将头埋在藏袍里。和我想象的各种,再次见面的唯美场景都不同,这个场景出乎意料,却也顺其自然。“阿姐,我有预感你要来,你信么?”

他的声音透过白色的衬衫,认真地问。“我......”我语塞。“冷古寺和理塘寺的喇嘛都说了,你会再来的”他虔诚地信仰不容被质疑。“我,这不是来了么”我抬头宠溺地看他,对上了他深情的凝视。我,我,我的心脏跳动地厉害,我退了一步,伸手从桌子上下意识拿起氧气罐。他疑惑地看着我,然后将我摁在石凳上。他吃的什么力气这么大。而此刻的他,正在教我怎么用便携式氧气。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深情地眸子,只记得熟悉的藏香,和莫名的安全感还有满足期待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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