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倾城向来乖巧，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大姨娘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这个罗国公府里，最受顾敬之宠爱的妻妾就是大姨娘，而且在她之后也再也没有娶过妾，在男人都三妻四妾的时候，他顾敬之可以被称得上是专情了。不过大姨娘也确实是我见犹怜，常年费尽心思的保养让她看上去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似的。眉如远黛，瞳若秋水，难怪深得喜爱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莲衣听到大姨娘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道，“大姨娘难道是觉得爹的决定是错误的吗？”

大姨娘的脸刷地变白了，辩解道：“不是，姨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倾城是个好孩子，断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妹妹已经承认了呀。”

顾莲衣状似无辜地说道，却看见大姨娘有些怨毒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这母女俩还真是沉不住气。“好了，都别说了。伶蓉，这件事情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你就不要再为你的宝贝女儿辩解了，她是该好好反思。”

顾敬之冷声说道。他是一家之主，他做的决定自然是不能轻易改变的，而现在大姨娘来找他，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说就是不同意他的决定，即使是自己最宠爱的妾，顾敬之也不会因此而退让。反倒是因为大姨娘的话，原本喜爱她的顾敬之产生了一丝淡淡的反感。大姨娘也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看到顾敬之这样不好的脸色，自然是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只会更不利于顾倾城。“伶蓉知道了。只是可怜我的倾城，她身体向来不好，这一跪，恐怕就要喝十天半个月的药了。”

顾敬之向来疼爱这个小女儿，听到这话，心里也软了几分，想了一阵，眼睛看向一旁的顾莲衣，说道：“莲衣，我这样罚倾城，罚重了吗？”

顾莲衣机灵，马上就明白了顾敬之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从自己这里找个台阶下，减轻点顾倾城的责罚罢了。现在的她自然不会去忤逆自己父亲的意思，当下恭恭敬敬地说道：“妹妹确实是柔弱，要是这么罚跪，定会落下病根的。”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我这次就放她一马。算算她也跪了两个时辰了，伶蓉，你去祠堂将倾城带回她的院子吧。”

看顾敬之终于软了心，大姨娘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向顾莲衣，嘴里却说着，“伶蓉知道了，定会把倾城带回去好好训斥，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去吧。”

顾敬之摆摆手，继续拿起毛笔。“父亲，莲衣找来的临摹字帖可还好用？”

“不错，不愧是大家之作。”

顾敬之一边写，一边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莲衣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离开顾敬之的庭院，顾莲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一刹那充满了整个口腔，刺骨而又提神。这一次，不过是对顾倾城的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过了几日，原本平静的罗国公府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因为顾敬之说这几日太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他们都会来罗国公府上拜访，让下人们都机灵点儿。顾莲衣对这件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别人热闹别人的，她自个儿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要多悠闲有多悠闲。只要一想到自己将要见到裴争，顾莲衣的心里就一点点地冷了下去，直到冰封。直到现在顾莲衣还记得上一世裴争要自己喝毒酒的时候那种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匕首，将自己本就脆弱的心一点点地割开、切碎。顾莲衣其实一直都记着这个日子，七皇子裴争来罗国公府的日子，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就在那一天，顾莲衣彻底地沉沦在裴争的温柔里，无法自拔。不过，这一世她对裴争，就只剩下了恨意，既然他从未爱过自己，那么自己又何必重蹈覆辙。她知道这一次顾倾城一定会大出风头，那么自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也就没什么了。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跟上一世一模一样，所以这一次顾莲衣倒是算错了。这日一早，顾莲衣起床却没看见自己的那几个丫鬟，心里有些奇怪，等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联想起昨晚的心慌，顾莲衣眼皮直跳，只好起身去院子外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的几个丫鬟都不见人影。如果顾莲衣能早点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她大概死也不会出门的。走在罗国公府里的小径上，四周的树上都是抽枝的新芽，早晨清爽的空气里充斥着腊梅的冷香，让顾莲衣从内而外都非常舒坦，心里的不安也减少了许多。只不过这份因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产生的好心情，很快就因为某个女人的出现而消失了。是顾倾城。自从被罚跪祠堂之后，她就安分了许多，再加上顾莲衣不怎么出去，竟是一次都没碰过照面。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玉魄冰肌，眉间细细一点朱砂，发间一朵牡丹盛放，却不敌女子娇美如花的身姿。顾倾城的美貌确实是天人之姿，饶是在前世见惯了美人的顾莲衣，也不得不承认，貌若天仙这个词，就是为顾倾城而生的。低头想绕过这个令自己厌恶的女人，可是顾莲衣想息事宁人，顾倾城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玉臂一伸，拦在了想绕开的顾莲衣面前。轻轻叹了一口气，顾莲衣抬起头，澄澈的双眼直直地望着顾倾城，“妹妹有什么事吗？”

听着顾莲衣平静的语气，顾倾城心里的恼怒更盛，凭什么这个人在这样害了自己之后，还像个没事人似的，难道以为她这样自己就会饶过她吗？“顾莲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如果还有自知之明的话，你就不应该出现在外面。”

不再是所谓的敬语，顾倾城语气森冷，看着顾莲衣的眼神像是毒蛇一般。有些厌烦地撇开眼，既然顾倾城对自己没有身为妹妹的尊敬，那么自己也无需再做戏。“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是这跟我出不出来没有任何的关系，难道你觉得罗国公府只有你有资格随意走动？”

“没想到以前那么木讷的姐姐，现在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是终于耐不住暴露了本性吗？你那死鬼娘亲看到以后大概会很欣慰吧。”

顾敬之肯定想不到，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女儿，他倾国倾城的小女儿，嘴里居然能够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顾莲衣一生都淡然处事，可是唯独在自己的娘亲身上例外，听到顾倾城这样侮辱自己的娘亲，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立马有些发青。“我也没想到国色天香的妹妹，心肠比蛇蝎还要狠毒。”

抛下这么一句话，顾莲衣向顾倾城走近了几步。顾倾城看到顾莲衣古井般幽深的双瞳，心里竟有些微微地发寒，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后退了几步。她们两个是在罗国公府里的湖边相遇的，也就是当日顾莲衣被推下去的湖。此时时候已经不早，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平静无波的湖面映出太阳的金色光芒，温暖而又柔软，像是初春悄悄绽放的寒梅，不知不觉在空气里散发着诱人的冷香；又像是岸边低垂的杨柳，细长的枝条轻轻拂过人们的脸颊。“顾倾城，还记得吗？当日就是在这里，你将我推到湖里，只可惜现在天气暖了许多，不能让你品尝那种刺骨的感觉了。”

顾莲衣说出口的话像是冰锥一样，冷不防地刺入顾倾城的心窝，她当下脸一白，伸出手想要推顾莲衣。可是顾莲衣一早就计划好了，哪里会让她得手。左手抵住顾倾城挣扎的双手，顾莲衣轻抬右手手肘顺势往顾倾城身上一撞，顾倾城就像是一只蝴蝶，飘落到湖里。顾倾城没想到顾莲衣居然如此大胆，喝了一口冰冷的湖水，在水面上不停地挣扎呼救，墨黑的发一条条地挂在脸上，将惨白的小脸映得异常狰狞扭曲。“姐姐！救我……救我……”湖边只有顾莲衣一个人，就算她也是把顾倾城推下去的元凶，现在能够救顾倾城的也只有她了。“好，妹妹先等着，姐姐去喊人来。”

微微俯下身子，顾莲衣眼波流转，轻柔地说道，随后转身离开，步履温和，大家小姐之范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