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晓,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只能听见鸡鸣伴随着晨起的声音,城门刚开,就见女子伸出血手一掌用尽气力拍在私宅的大门上,然后慢慢滑落,倚靠在门槛处。“救命呐!”
低语一句后再无反应。看门的小厮正打了个盹儿,被“咚”地一声惊醒,忙打开门,见到浑身沾满血和树叶杈子的百媚,吓了一跳。用脚尖勾住百媚的胳膊肘一翻,见她还有微弱的气息,连忙扶她起来招呼其他人。“这得有多大仇,才能把人伤成这样?”
“驿站那边什么情况?”
“没了,我们的人都没了,要不是驿丞他们回家了,只怕死的人更多。”
“他们还在找那东西?”
……“好吵!”
百媚虚弱地嘤咛声打断了他们,林淮序和百里润鹤他们见百媚醒来,都默契的不再提刚刚的话题。“方阳,叫大夫来,她醒了!”
百里润鹤凑到百媚面前,扒开百媚只睁开一半的眼睛,又笑了,“真是命大的姑娘。”
“啊!”
百媚一睁眼就是放大了的百里润鹤,吓得尖叫起来。百里润鹤捂着耳朵跳到门口,等她缓过来,皱着眉,“这么大声,看来没什么事,淮序,我们走!”
“等下,”百媚叫住百里润鹤,不自觉的握紧手下的锦被,“你,不问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不问。”
百里润鹤淡淡的说道。百媚只觉得全身似没有了力气,手上的力道都松了一松、林淮序被百里润鹤拉出门后,嘴里就不知念叨什么,直到了赵璟门口,才安静下来,反扯住百里润鹤的衣袖,“她的眉眼,你是不是知道像谁?”
百里润鹤敲门的手停顿在半空,“她谁也不像,只是一个小女使。”
“你真是小姑奶奶,每回都能一身伤的蹦跶。”
方阳边送大夫的出门,边吐槽。百媚送了一个大大白眼给方阳,就慢慢翻过身去,“你当我想呢?”
“这事公子会处理的,你好好休息,我去熬药。”
方阳拿过大夫开的药方又说,“过两日就要启程了,我去找个绣娘缝几个厚厚的垫子铺马车上,你也舒服些。”
“嗯。”
百媚缩在被子里,闷哼一声。方阳看着百媚,没有言语,只是拨弄炭火,让它烧得更旺些后轻轻带上房门。百媚觉得鼻头酸酸的,这个方阳,平时能损了些,但是对她的照顾都是在小地方显露。这一刻,她很想千娇,真的很想她的,姐姐。每次出任务回来,百媚就像受伤的小兽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窝在千娇的怀里,任凭千娇抚过她头,哼着小调。半躺在马车上,车里果真铺了厚厚的垫子,百媚没有感受到颠簸,倒是百里润鹤时不时盯着她看,好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吗?”
百媚仰起头,眼神揶揄。“姑娘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又穷又自恋的。”
百里润鹤转过头,看向手里的书,“要是闲得没事,就想着怎么还钱吧!”
“您还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承蒙夸奖!”
坐在一旁的方阳听着他们的对话,低下头,缩着肩膀,努力不被他们注意到,这几日在马车上互怼已经是平常事,如果他插了一句嘴,那他们就调转了矛头。“说起来坐车真是无聊,都走了好几日了。”
百媚努力攀着上半身挪到马车窗边。“无聊吗?我怎么觉得马上咱们就有事做了?”
百里润鹤侧耳贴近了马车壁。突然马车外面传来武器碰撞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就变得安静无比了。方阳看向车外,对百里润鹤说,“公子,我们果然要忙起来了。”
说完马车剧烈的晃动,方扬一个翻身滚到车外。抽出腰间的软剑,开始和黑人对打起来。百里润鹤抓住百媚的手。将她身下的软垫抽出一个放在马车驾处,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的靠在马车边。“你不去帮他吗?那么多人打他一个,他会死的。”
百媚拉住百里润鹤的衣角。“不需要帮他,我们跑我们自己的,他能应付的过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坚定地说,“我们留下才是对他最大的负担。”
说完不管百媚是什么意思,百里润鹤抓过车绳就往反方向跑。“也是见了鬼了,怎么跟着你一起到处被人刺杀?”
百媚嘟囔一句。“那我把你扔在一边可好?”
百里润鹤耳力奇好。百媚被百里润鹤颠的胃直疼,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毕竟他现在把她扔下,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冲自己来。只好咬着牙坚挺着,努力让自己舒服一点。“真的不去管他了吗?”
百媚扶着马车门,努力让自己稳一点。“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他的,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他。”
“我们走了他就安全了。”
“那这么说,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啊,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跑?”
马车跑得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刮,百媚大声叫道。“你还欠我钱呢,要是我死了,你以后没机会还钱了怎么办!”
百里润鹤也扯着嗓子大声回到。百媚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们走后,方阳那边的压力果然减少了许多,大部分人马都来追他们了。“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多人一批一批的来追杀你呢!”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被追杀了。”
马车在林间小道上努力奔跑,晃的车十分不稳。“咻咻咻”百媚能听见后面的人不断在放箭,但是她已经没有精力回过头去厮杀了,努力稳住自己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有的裂开了,生疼。“坐稳了我们。要起飞了。”
百里润鹤甩出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百媚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样腾空而起,将马车猛掀至半空。“什么?”
空中只留下百媚这句话消散在断崖边。百媚被甩出马车,落下时看到当初自己躲身的石头和藤蔓,又回来了,暗骂了一句,风一下子就把她包围了,攀生在崖边的树木密密麻麻,柔软的树叶此刻擦在脸上疼得像要裂开似的。高处一棵参天大树上端,百里润鹤背靠着树干,咬牙缓缓坐在了枝杈上。他的掌心、手臂、腰背乃至小腿都被刮得鲜血淋漓,连呼吸都有些费劲。百媚怪在歪脖子树上,脸色惊人的白,鼻腔、嘴角、半边侧脸全是血迹。刚才被树枝刺伤了腹部,额上血流下来看不清伤口深浅,但衣服已经湿润黏腻得不行,只要稍微靠近就是一股浓重血腥扑面而来。“我就说你命大,这不,还活着!”
百里润鹤看着百媚轻喘,扯出了一个比鬼还恐怖的笑容。百媚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搭理他,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模糊间看见百里润鹤撑着树干站起身子,一点一点挪动。百媚无力垂下脑袋,还好,距离崖底仅仅5尺,便是就这样滚下去也行,可是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彻底昏死过去。百媚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躺在了一个山洞内,下面铺着厚厚的干草。边上的火堆烧的噼里啪啦的。百里润鹤见她醒来用树叶围成了一个碗,将水轻轻地点在她的唇边。“我又救了你一命,不用谢,记账。”
百媚实在没有力气偏过头,又沉沉的睡去。火光印在石壁上,将百里润鹤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百媚觉得伤口有一些刺痛。却动不了,只好随它。等百媚醒了,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百里润鹤也不知道从哪捕的鱼就放在火上烤,滋滋作响后又放入锅一样的石头里。百媚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头。“醒了?鱼汤马上就好,等一下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百媚深吸一口气,才说,“到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不得多亏本公子的神机妙算吗?”
“等你好了我再跟你说吧。”
百媚懒得理他,想挪动一下背部,躺久了有些僵硬。百里润鹤看见了急忙过来扶住她温柔的说的,“你再躺躺,你身子受伤比较严重,虽说有一些伤药,却只能是一时之需,等他们找到了我们,我们再好好看病。“百媚只好虚弱的点点头,任由百里润鹤轻轻给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喂了些鱼汤后睡去。百里润鹤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一片,像是发烧了,一个稍重的呼吸都让他心惊肉跳地,发现她熟睡,轻手轻脚的将火堆往她这边移,希望能捂出一点点汗降温。只是缺医少药,又没有补品和被褥,让百里润鹤忧心起来,只盼望赵璟那边一切顺利,林淮序能早点找到他们。另一边,方阳和他们缠斗了半柱香,见百里润鹤驾车跑远,吹哨示意跟在后面的暗卫解决掉剩下的人,朝他们的方向赶去,看见百里润鹤奔向悬崖,心狠狠地抽动。“确定人和车一起跌下悬崖了吗?”
沙哑的声音,那隐在黑暗中的人把玩手上的玉扳指。“回大人,确定了,那悬崖有二三十丈高,他们连人带车摔下去的,一定活不下来!”
“派人去崖底查找,一定要把东西拿回来。”
“既然百里润鹤敢独自带着东西回京,就代表他们已经急了,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面前拿回东西。”
“不过是死了一个百里润鹤,有些可惜,若是能为我所用,罢了。”
那隐在黑暗中的人言语中很是惋惜又有些狠劲,“不过,要是那东西被他们交上去了,死的就是我们!”
“是,大人!奴才这就下去清点人手,去崖底搜寻他们的尸体和东西。”
那人摆摆手,“去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好一把火让他们粉身碎骨!”
京师和永州中间的县丞里,赵璟已经在这等了几天了。“淮序,慎知他们掉下悬崖几天了,你们赶紧去悬崖底下接应,记得将东西布置好。”
“殿下,虽然早就派人在崖边布置了许多冲击网,也派了人守着,但是我心里就是慌慌地。”
林淮序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神经紧张。“他这次太过冒险了,只是不这样做的话,那老狐狸是不会相信的。”
赵璟摇一摇头,将双眉紧蹙着,叹了一口长气,半晌才说话。“别耽误时间,你快去找,找到他们,偷偷运回京好生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