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一听江月回说话,就不由自主打个激凌。“江小姐,有何事?”
江月回问道:“天师既是能照出老夫人身上的鬼祟,不知能否算出此鬼祟的来历?”
天师正要说话,老夫人瞪大眼睛,怒视江月回:“你胡说!我身上才没有鬼祟,是你,你才是!”
方才笼罩在老夫人身上的雾气散去,她此时的狼狈,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丫环婆子们,包括阮氏都暗自抽一口气。老夫人一向最注重形象,总是打扮得通体贵气,生怕别人小瞧她。哪有过像现在这般模样?披头散发,灰白的头发乱如枯草,脸上蒙着一层雾气散后留下的白色粉末,嘴唇上的口脂也早被抹得乱七八糟,嘴周一片红,像喝了血。她此时瞪圆眼睛,多日不曾睡过好觉的眼睛混浊,眼白布满血丝,眼珠子像要瞪出来。胆小的丫环忍不住后退一步,觉得老夫人当真形如恶鬼。江月回轻笑:“到底谁是,大家心里有数。”
“而且,这天师可是你们找来的,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有多准,怎么?现在又怀疑天师的能力了?”
天师沉下脸,拿镜子再一照老夫人。老夫人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鬼样子,呆愣一瞬,随即尖叫。“啊!”
“此鬼祟……”天师眯着眼睛,掐着手指开始算。除了老夫人呼哧喘着粗气,没人发出声音。“难怪啊,难怪……”天师停下手指,“难怪此鬼祟会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
“他对你心怀怨恨,至于为何生怨,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天师目光炯炯,盯住老夫人。江月回心中暗笑,这天师骗人骗得多了,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心虚的人还真容易被他唬住。老夫人吞一口唾沫:“……什么?”
天师微微闭眼,沉吟道:“江小姐,去请江老爷回来吧!此事不是一个闺阁小姐能管的。”
吴瑶瑶眼珠微转,眼前的事已经超出她预计,江月回是不肯给她面子,但江季林一向心软,又疼爱她那么多年。相比江月回,江季林更好说话。“是呀,阿月,现在闹成这样,还是请江伯父回来吧。”
“小糖,”江月回叫一声。正在院门口和斩司命一同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小糖,立即答应:“小姐。”
“去看看,父亲回来没有。”
“是!”
小糖想带着斩司命一同去,斩司命不肯,不想错过热闹。小糖没去多久,又跑回来:“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老夫人一听这话,闭着眼睛扯开嗓子大骂:“江季林!你这没良心的不孝子,纵容这个扫把星,如此害我!苍天在上,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报……”话没说完,江月回扫一眼天师,天师赶紧又拿出一粒又腥又臭的黑色东西,塞进老夫人嘴里。江季林带着两人踏进院子,刚才的话也听见了,脸色铁青。到近前一瞧,也吓一跳,没想到老夫人变成这样。慌忙再看江月回,见她干干净净,没有受伤,又松口气。吴瑶瑶赶紧上前行礼:“江伯父。”
江季林面对她,情绪很复杂,一方面如珠如宝地养了十几年,另一方面又觉得看不透她,下意识想护着更亏欠的江月回。江季林只是略一点头,没有说话。吴瑶瑶一怔,想起小时候人父亲长,父亲短地叫他,又乖巧地为他做暖袖,绣帕子,如今却被这样冷待,心中顿生不满。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江伯父,”吴瑶瑶按捺住不满,柔声道,“江伯父,阿月和祖母闹了误会,现在祖母这样,还请您劝劝阿月……”和江季林一同来的,是二叔爷和三叔爷。前阵子江月回火烧祠堂,他们被江月回骂走之后,还没有再来过。这回江季林去请,他们一路暗暗欢喜,还以为事情有转机。毕竟,江季林现在升了官,他们可不想失去这棵大树。哪成想,一进院,竟看到这副场景。这……二叔爷拧眉看江月回:“你也太过了吧?她再怎么也是长辈,怎可如此?”
“就是,实在不孝,简直令人发指!”
三叔爷也跟着训斥。江季林沉下脸:“二位,请你们来,不是来骂我女儿的,先弄清事情经过再说吧!我相信阿月,不会平白无故欺负别人。再说,天师不是阿月请的,人也不是阿月捆的,关她什么事?”
吴瑶瑶见他如此维护江月回,心里更不是滋味。“江伯父,其实……”江季林没理会她,语气和缓下来:“阿月,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江月回心里暖融融的,有父亲疼爱的感觉真是不错。“父亲,如您所说,人不是我捆的,是天师亲自动的手,而且,天师已经算出她身上鬼祟的来历。 ”天师适时道:“不错,方才本座已经算出,是本座请江小姐找江老爷来。”
“各位,此鬼祟,不是旁人,正是老夫人逝去的丈夫。”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二叔爷道:“这……这不是自家人吗?为何如此?”
“是啊,天师,会不会算错……”天师一晃铃铛:“怎么?你们是质疑本天师的话吗?”
“谁说自家人就不能惊扰自家人?既然事出,就必有缘由。”
天师看着地上的老夫人,声音陡然一厉:“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天师替你说!”
老夫人心尖一抖,想起这几日的种种,竟无从反驳。“江老爷逝去之后,久久不能投胎,除了自身罪孽没有赎清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有一段孽缘未了。他本人并不知道,是前段时间,才从判官那里得知,这才惊怒,入梦来质问你。”
“而你始终不肯实言相告,他才夜夜纠缠。你有错不知悔改,还想诬陷别人,真是罪加一等!”
老夫人目光躲闪:“我不是,我没有!”
三叔爷问道:“不知是因为什么?难不成,她谋杀亲夫?”
老夫人尖声道:“我没有!”
天师冷笑一声:“那好,我来问你,江广文,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