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了?”
我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呢?这玻璃怎么破的呀?“刚才那两个孩子,直接就跳下去了!”
辰哥脸都白了。是雷伊和布莱克!他俩破开玻璃窗就跳下去了?天哪,这里离地面有十几层楼的高度,这是搞什么?说好的不动声色呢?!不过我又确定,他们两个都是那么沉稳的人,绝不是在乱来。“扔掉这堆黑暗力量吧,我们下去看看!”
我飞快叫上盖亚和卡修斯,刚准备追出去,又转回身来。本来是想对爸妈说的,但一看他俩那个失神的样子,我也无可奈何,只好嘱咐表哥:“等救护车带他去检查一下吧,我爸妈真是一点都不经事,要还有点什么突发情况,你帮忙兜着点。还有啊,提醒我爸别开车,他喝酒了。我先走了!”
跑出去的时候,我听见表哥应了我一句:“你实在镇定得不像十四岁。”
顾不上应答他,我们一路追下去。我家大人们从我小时候就教育我,遇见意外情况,虽然可能免不了会慌乱,但其实最要不得的就是慌乱。因为慌乱根本帮不了你任何,还会令你畏首畏尾、裹足不前,甚至可能会导致错失解决问题的好机会。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好,都要冷静下来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才是真有用。结果呢,这会儿就是遇见意外情况了,他俩倒是还比我慌乱。我反而成了最镇定的那个。关心则乱吧。冲到楼下,我抬头往上看,宴会厅离地面的高度颇有一分直戳云天的感觉——好家伙,估计从几分钟后开始,“两个男孩从十几楼跃下毫发无伤”这个词条就该冲到热搜榜上住几天了。而这“两个男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追!”
盖亚干脆地迸出一个单音节,就携着几缕残影,很笃定地朝其中一个方向飞奔过去。“我带你跑吧!”
卡修斯一拉我手,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突然猛地往前倒了一下——这哪是带我跑,分明是带我飞啊......自从他开始奔跑,我的脚就没落过地!不快得我把前天晚上吃的饭也吐出来不罢休是吗?哎,战神这种称号也是不能随意叫的呀。不过适应了一下之后就也挺爽的,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但终归没办法让人真正意义上的飞起来,托卡修斯的福,我也算是感受了一次“像飞扬的感觉”吧。冷风呼呼地在耳边嘶吼,我的双眼几乎要被冷风割出眼泪来。他们的眼睛是什么做的,一点都不怕风的?!跑了大概两分钟吧,卡修斯稳稳当当地停住双脚,身子都没晃一下。我则因为惯性差点扑到地上来个狗啃泥......下盘真稳!没惯性的吗?多轻?我站稳身子,战神联盟众位都在身边,警惕地围成圈观察四周,那姿势我很熟悉,是拳击的起手式......以前学过点拳击。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竟然已经到了郊区!两分钟跑了近百公里——这还是他们在人形形态、受到一点限制的速度。我不禁想,他们精灵形态速度得多快啊?!My god,居然来了个一点都不熟的地方。我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睁大眼睛四下环顾。我少说也和朋友出去外面游荡过很多次——是去过那种真正的荒山野岭的!我见过这个年代有高科技设备的山贼或强盗,见过完全不能和野生动物园里那种的凶猛程度媲美的狗熊,反正也算是有过几次和阎罗王擦肩而过的经历,亏得我皮糙肉厚、福大命大,要不早就折在哪条山沟沟里了,还能浑身上下没什么伤疤地长大?此时的我,并不觉得十分恐惧,只是有点紧张,因为这次会冒出来的东西,绝对比狗熊可怕上万倍啊!“阿情,进来。”
雷伊伸过一只手把我拽到他身后去,另三个人立刻靠拢,把我围在了他们中间。“不好对付。追到这里,气息就断了。”
布莱克凛声道,“一会儿可能顾不上你,自己小心。”
我真是被他们几个暖到了,才认识了多久啊就对我这么好?“我当然没问题,倒是你们几个要跟他正面迎击,才是得小心点。你说气息断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气息不够强,感觉不到?上次不是说了,你们的目标在宇宙死了,来到这里是追精元和剩余的一点力量?”
“在思考。要真是这样,那大概可以解释威斯克为什么一直在控制地球人的意识,而不出来和我们正面迎战了。”
“你的意思是,他在从地球人身上吸取意识能量,来补充他自己的能量?”
卡修斯放下了手,但并未放松警惕,“这可有得慢慢耗了。”
布莱克轻轻一点头。我小心翼翼征求他们的意见,“那现在怎么办?是立刻追,一劳永逸,还是先回去,等挖出更多线索再顺藤摸瓜?”
雷伊也放下了手,“先回去吧。无头苍蝇一样地追也不是办法。”
然后他把手伸向布莱克,“黑烟还没散去啊。可是,黑烟没散去都找不到方向了,情况确实棘手。”
嗯,黑烟?我借着重新亮起来的月光去瞟布莱克的手,果真缠绕着一缕一缕的黑烟,像刚才卡修斯逼出表弟身体里的黑暗力量时揪住的那些东西。看来他和雷伊也是去给那个列老板逼毒去了,然后循着痕迹破窗而出,追到这里。“这就回去了?”
盖亚显然不过瘾,“本来准备好大干一场的,难道不打了?!”
“以后不想打都要打的。”
雷伊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不知道上哪儿找目标去,打什么?”
哎,看来这烟,暂时是灭不掉了。灭烟行动第一阶段,以无可追查而不得不告终。“先回酒店怎么样......”我话没说完,就又被拽着飞了。两分钟回到近百公里外的酒店。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记者媒体什么的扛着长枪短炮找地方播讲,我寻思我们可能会被那些摄像机拍到背影.......那铁定就要上热搜了。十几层楼高的会场被拉了警戒线,有很多警察里里外外地走,我往里瞄了一眼,背包不在,应该是表哥带走了吧。有些懊悔,跑得太急,忘记把手机带在身上了。有两三家医院离这里的距离都差不多,该怎么跟他们联系呢?对面街上有小杂货店——眼睛一亮,有主意啦!“来,你们几个在这儿等我,我去跟人家借个电话。”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交朋友,但说我是个社恐吧,也不贴切。因为我和陌生人、大人的首次搭话和其他来往,都自然得不行。我只是不喜欢和同龄人破冰,这种情况下,要和人交流不是轻而易举的吗?一个人可以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但是一定要会啊。中国这个人情社会,不会和人交流,在社会上总有一天站不住脚的。好在我有个出门带钱的习惯,并选择把小钱包放裤兜里拉链,而不是放包里。我进去买了几瓶饮料,顺便跟人家老板娘借电话。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特别和善、特别热情,把座机递给我说随便打。害怕爸妈现在还在失魂,所以我把电话打给了表哥,他说他们在第一医院,儿科住院部303房。“怎么住院?!”
我音都岔了,“很严重吗?”
“倒是不严重,没什么事,在休息。”
表哥的声音透露着一些疲惫,但几乎没有恐慌,“你早点来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行,我很快就到。”
挂掉电话,跟老板娘道谢后出来。第一医院,离酒店这里大概三公里,走着去得要十几分钟——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总不能让战神联盟带我飞过去吧?来到现场的警察里面不知有没有法医,抓他们回去解剖就真的搞笑了。分饮料的间隙,我看手表,然后注意到有一辆公交车开过,闪烁的牌子上有“市第一医院”这几个字......“走,我们去坐公交车!”
一路畅通无阻,不用五分钟就到地儿了。一进第一医院我就傻眼了——当时我想,身体特别好其实也有一个缺点,就是要来医院看望亲戚,却不知道该怎么走......这里跟个大学城似的,每栋楼都一模一样,我上哪找儿科住院部去?!只好一边问巡逻的保安,一边看指示牌,一边兵分几路地去找,折腾半天才找到了。真是的,来这里来得很快,时间全花在找病房上......“来得真慢。”
表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我,见我走来,就把背包塞我手里,一脸嫌弃加疲惫地往外走,“这里交给你了啊,一会儿我爸妈会来。我回去了。”
手机果然是在包里。哎,以后不止是要把钱放在身上,手机也要放在身上,免得什么时候给忘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我知道表哥绝对不是回舅舅家,而是到他的好哥们儿姐们儿那里去。这岁数是比较叛逆。叮嘱完他,然后看看病房里面,爸妈都在看表弟,我突然一个激灵,忘记藏战神联盟了啊——哎不是哦,刚才表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身后还跟了人。哟,都隐身了。现在,只有我看得到他们,别人都看不到。最喜欢和聪明人来往,完全不费劲儿!微信有条消息,是生哥发过来的:“结束了吗?早点回来,太晚了不安全,让爸妈送你回来,或者告诉我,我去领你也可以。”
“还有战神联盟嘛!你是男孩子没错,但是大晚上的自己一个小孩儿出门也危险!”
我回复,“战神联盟的目标现身了,搅了宴会,只是线索断了没能追上。我表弟出了点事,我刚到医院看他,一会儿就回来。”
差不多八点......时间好像过得很慢,这么多事情,居然是在两个小时都没有的时间里发生的。平静下来,刚才的一切就好像都是一场梦。“没事吧?”
我的语气很吊儿郎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软了想关心别人,说出口的话却怎么听怎么像在挖苦。“没事,你不用担心。”
老爸抱住我,把我的脑袋往他怀里按。“哎呀!”
这是要把我憋死啊?我挣开他,“老爸,你女儿是大姑娘了啊,你也是异性,保持分寸。”
还有,我其实不怎么担心他。虽然我不敢说黑暗力量附身对人没有伤害——肯定多少损伤点元气什么的吧。老妈的理智也回来了,“阿情,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我怕什么?”
我问得特别理直气壮,“你们就忙事业,不忙我,我和朋友出去闯世界活得逍遥自在,比这吓人的场面我没见过吗?”
我估计老妈都想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是你表弟啊。”
“是亲弟都吓不到我。”
我没跟他们说,其实是因为心里的一份隔膜。虽说我十几岁了,为了几个玩具和五岁的小孩儿计较会让人笑话,但是我并不觉得小孩儿是用来溺爱的。做错事就该教育,教不成就该打——这是法律允许的合理惩戒,不是家暴。积木事件后,我就开始讨厌这个以前还算比较喜欢的表弟了。“飞机什么的来得及吗?”
我还是一股吊儿郎当味儿地提醒道,“误机了,影不影响生意形象的?”
装作和人聊天地在手机上敲字,其实是在和背后隐着身的战神联盟交流——等一会儿,有亲戚来了,大概简单交涉几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不用出声,跟着我就是哈。收起手机,我又问他们:“对了,跟二舅和二舅妈怎么说的?吃撑了?食物中毒来洗胃?”
总不能说是被黑暗力量附身了吧。老妈顿了顿,“食物过敏。”
她指了指表弟的脸和胳膊,果然密密麻麻地红了一片。“他说要吃海鱼,在酒店的时候还好,来到这里就开始有反应了。以后不能给他吃海鲜了。”
二舅和二舅妈火急火燎冲了进来,“哎呀程程啊......”可着床上那睡得挺香的小孩儿左看右看。“第一次发现程程海鲜过敏哦。”
老妈对他们说。“范启斌呢?!”
他们俩满世界找已经离开了医院的表哥,“他不是带着程程吗?他人呢?”
我双手抱胸靠墙站着,“回去啦。表哥明天不是要上班吗?刚才宴会场发生了点事,再加上程程海鲜过敏,我老爸老妈都吓丢魂了,一直是他在打点,也是他反应很快叫的救护车好吧?”
二舅妈这才作罢,但还是喋喋不休,说什么,弟弟都食物过敏得进医院了,他个当哥哥的倒是先跑......二舅也在一旁发他大儿子的牢骚,发完牢骚,就好生看他小儿子去了。我都习惯了,他们家就是这样。我把我那事业型爹妈赶到机场去,他们连家都来不及回一趟,就又要出国去赚钱了。其实我想,赚那么多钱干嘛呢?够过日子就可以了吧。反正他们赚来的钱都是给我的,我这人平时还算是比较精打细算,也可以说是吝啬,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刚才跟小杂货店的老板娘只买了五瓶饮料还跟人砍价呢。他们不跟我一起生活,却玩命赚钱,赚到的钱我花不完,他们又继续赚钱,就这么循环着是个无底洞,那么多钱最终还是给我,而不是他们的。他们满足我生活的需要,但是,错过了我成长的很多年哦。以至于今天短短的见面里,我和他们都觉得对方很陌生。到家,从屋外就看到客厅是暖色的光亮,生哥走出门来,面带微笑地迎接我们:“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