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朝充斥着女人压抑的哭声,霍祁安紧抿着唇,努力克制着想将她抱住的手,幽冷黑眸下藏着怜惜。“卡车司机已经抓到了,是酒驾,等你身体养好些我可以带你去陵园看他。”
“至于你腹中的孩子……”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生下来吧。”
“阿辰是我弟弟,他的孩子我会帮你一起抚养,费用你不用担心。”
左宁抬起一双红肿的眼,欲言又止。霍祁安撇开眼不敢和她对视。“你好好养身体,其余的事都不用管。”
高大的身影在病房消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将八音盒细心珍藏,左宁整理好情绪,颤颤巍巍按下了呼叫铃。“我想重新做个检查。”
虽然不解,医生还是同意了,检查报告很快送来,她确实怀孕了。“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打胎。”
医生语重心长的叮嘱在耳边回荡,左宁深吸了口气,痛苦闭上了眼。出院那天,她又见到了霍祁安。宽肩窄腰,体态修长,手工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矜贵,左宁看着那张和霍辰足足有六分像的脸,在风中红了眼。霍祁安绅士开了车门,“走吧,带你去见阿辰。”
黑色迈巴赫在郊区蜿蜿蜒蜒,行驶了两个小时后抵达天寿陵园,霍祁安将她领到一处墓碑前,自觉转身离开。“我在外面等你。”
左宁听不见,她扑通跪在墓前,漆黑墓碑上少年笑容灿烂,她颤抖着身子早已泣不成声。“阿辰,我来看你了……”车祸后警察告诉她,霍辰如果不打方向盘护着她,还有很大的生机。十六岁的霍辰将她拉出泥潭,二十三岁的霍辰为救她而死。天空飘着细雨,左宁抱着墓碑哭得撕心裂肺。“是谁?”
娇俏女声在远处突兀响起。霍娇娇疾步上前,在看清左宁脸庞的瞬间,恨意溢出眼底。“贱人!”
“你还有脸来哥哥墓前哭!如果不是你他根本就不会死!”
霍娇娇扑上前和左宁厮打起来,她穿着尖头高跟,下死手的猛踢,嘴里还不停辱骂着。左宁护着肚子没有反抗,是她活该。霍娇娇发泄扇了她几个巴掌,“不是安排了司机接你去酒店,你为什么还要让哥哥去接你?为什么要拉着他一起死!”
“该死的不是哥哥,是你左宁啊!如果哥哥没有去接你,他根本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那辆车的刹车早就……”“刹车?”
左宁抓住了重点,“刹车早就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猛地攥住霍娇娇扬起的手,冷脸追问着,额间碎发打湿贴在脸上,她步步逼近,宛若索命女鬼。霍娇娇被她阴冷模样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精致脸庞有些慌乱。“没什么!”
她奋力挣脱,一把将左宁推开,“是你害死了哥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霍娇娇慌不择路,坐在车里的霍祁安刚处理完手头急事,只看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拿了伞,疾步朝陵园走去,却在半路和失魂落魄的左宁撞上。“霍娇娇来过了?”
他将伞遮了过去,“她没为难你吧?”
左宁麻木点头,清瘦脸庞对上他满是关怀的黑眸,欲言又止。“没事。”
“我好累,好想回家……”她选择了沉默。北郊两室一厅的小窝,是她和养母左云绣这二十年来相依为命的地方。霍祁安将她送到楼下,昏黄路灯将男人身影拉长,他俊逸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左宁。”
他叫住她,“今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
左宁眼睛酸涩,她低声说了谢谢,落在霍祁安脸上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她突然想到了16岁的霍辰。寡言淡漠,语气总是夹着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两人熟悉,他才渐渐放开。后来的霍辰开朗大方,是走在人群中都十分耀眼的存在,全然没了16岁时的影子。如今的霍祁安,倒更像她记忆中的少年。岁月真是把残酷的杀猪刀,将每个人都不经意的改变。眼尾红红,她努力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来,“大哥,谢谢你。”
“有你这样的好哥哥,阿辰泉下有知也会很开心的。”
霍祁安帮她,只因为她是霍辰的女朋友罢了,尽管如此,她依旧感激。喉咙上下滚动,霍祁安和她对视着,转身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他的侧脸有些模糊,声音带着几分烦躁,“左宁。”
“我有名字,我叫霍祁安。”
他讨厌大哥这个称呼!左宁愣住,她红唇微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被打住。“算了。”
他掐灭了烟头,背过身去,“外面风大,上去吧。”
低声道了声谢,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上了楼,屋内黑漆漆的,左云绣似乎没在家。左宁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占线,她只能先进浴室洗漱。吹完头发,她又试着拨通左云绣的电话,这次却是关机。听筒那头重复着冰冷女声,左宁莫明有些心慌,抬眼看了看钟,晚上九点半。左云绣从来不会关机,更不会超过九点还不回家。心悸得更厉害了,左宁拿起手机准备下楼寻找,刚出门便接到一通陌生来电。“想保住你妈的命吗?”
霍娇娇!左宁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该做什么?”
五年后“妈妈,爸爸就睡在这里吗?”
小女孩肉嘟嘟的小脸天真无邪。左宁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眶泛红:“不是爸爸,是叔叔。”
五年,她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霍辰会怪她这么久才来吗……当初她被霍娇娇威胁,只能连夜狼狈的出国。如今她终于回来了,那场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车祸,她一定会调查清楚真相!仰头将泪压下,左宁牵着左念念继续往前,男人撑着伞立在墓前,看不清脸,却吓到了她。今天是霍辰的忌日,她刻意选了傍晚来,就是害怕和霍家人撞上,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左宁下意识想走,那人却先转过身来,黑伞下露出一张熟悉俊脸。“左宁,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