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的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着道具。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把半长不短的头发扎了一半的年轻男人，手里调试着相机的参数，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对面的人说话。红枫主编对摄影师闻人湘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恼火，但一想这是总编请来的人，不得不耐住性子，“闻人，这期拍摄虽然是你掌镜，但是我作为主编，也是能发表意见的吧？”

闻人湘随手试拍了两张造景，又嗯了一声。“那我可就直说了。咱们这回拍摄也是你入职红枫的第一次掌镜，总编都说了，必须有平地一声雷的效果，怎么算出效果，当然是销量了！”

主编叉着腰说得唾沫横飞，“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来了凌霄的档期，你知道她上回出的专辑卖了多少张吗？霸居榜首足足一个月！她要是上封面，说不定咱们这次的销量就破纪录了，你一句不合适就把晾在那了……”摄影棚里唇枪舌剑，另一头黎米正带着白灵进了大厦。“抱歉，主编正在忙，你们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前台领着两人走到了休息区，又放了两瓶矿泉水，态度算不上热情也不至于失礼。白灵此时的样貌和一周前在家中穿着家居服的邻家模样大不相同。纯白色的衬衣外套了一个红色的毛线马甲背心，下身是一条深蓝色伞裙，旁边放着进了大厦便被黎米要求脱下来的长款羽绒服外套。黑色的长发简单地编成三股辫，垂落在肩膀上，妆容不似现在流行的烟熏，而是弯眉红唇，哑光色眼影，气质典雅而中式，更像二十年前的流行。“小米，这样能行吗......”白灵捏着矿泉水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个造型虽然不难看甚至很有气质，但毕竟太过时，他们今天来试镜的可是国内走在潮流最前沿的杂志。白灵内心没有一丝能通过试镜的信心，却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丢脸。“相信我。”

黎米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同时放缓了语气，“我不会拿我的工作来冒险，咱们已经练习了一周不是吗，记得微笑。”

坚定的眼神配合特殊的语调语速，能够让焦虑的人迅速镇定下来，这是黎米从一位心理咨询师那里学来的方法，常用来安抚自己的艺人。事实证明效果很不错，白灵心绪平静下来，不忘露出了练了一周的微笑。一楼的电梯打开，走出来了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是红枫的主编。表情很臭，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开口便对着前台发起了脾气，“不是还有个来试镜的吗，人呢？迟到了就打电话，让她们不用来......”“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到了。”

黎米伸直手臂晃了晃，引起了主编的注意，起身挂上商业微笑，拿出今天才订好的名片，“你好，我是大麦娱乐的经纪人黎米，今天是带着我家艺人来试镜的。”

刚发了脾气就被正主听见，主编略显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看向黎米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倒不甚在意，随手接过名片，看都没看一眼。他心里也清楚，大麦娱乐来的艺人不过走过场，把黎米当成了艺人助理。“这是这次杂志拍摄的摄影师.....”没等主编介绍摄影师闻人湘，闻人湘已经几步并作一步，越过黎米站在了白灵的面前。白灵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高个男人吓了一跳，嘴角的笑却没落下去，实在是黎米这一周把她练成了肌肉记忆。“你好......?”“像，实在是太像了......”闻人湘喃喃自语了一句，眼里冒出了精光，围着白灵转了一圈，把人盯得发毛，忽然来了一句，“定了，这期杂志封面，就她了。”

一旁的主编，前台，包括白灵自己都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便通过了试镜。黎米却意料之中地勾起嘴角，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这位大名鼎鼎的摄影师当做了空气。抢在主编前开口，“既然如此，那咱们先把合同签了吧，具体的薪酬还需要跟贵公司确认一下。”

“等等等等，小王，过来过来，给客人倒两杯咖啡。”

主编把前台叫来，假笑着将闻人湘一把拽到身边，“忽然想起还有点事，那什么，你们稍等一下。”

闻人湘的眼神还黏在白灵身上，几乎是被主编硬拽了到了会议室。一脸迷茫的白灵走到黎米身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小米，那摄影师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刚刚那眼神，跟见着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黎米被白灵的反应逗得直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他不是什么怪人，只是有点偏执而已。咱们的试镜肯定没问题了。”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咖啡的时间，主编和闻人湘很快回来了。主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难看了，但带来的消息却是好消息。这一次红枫杂志的封面定了白灵，内页则改成了闻人湘没看上的当红歌星凌霄。合同签完，主编便借口有事离开了，拍摄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闻人湘。内页比封面简单，定在了今天拍摄，封面则还需要重新布置场景，排在了两天后。合同到手，黎米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过两天的拍摄多半冯薇薇会亲自出马，没她的事了。两人从会议室离开，刚好凌霄带着助理来签合同，狭窄的走廊里，双方打了个照面。凌霄戴着墨镜，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算打过了招呼。反倒是白灵比较激动，她本来就刚入圈，又听过不少凌霄的歌，算得上半个歌迷，连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伸出手想要跟偶像打声招呼。然而凌霄跟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还跟助理状似闲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人都能拍时尚杂志了，真可笑......”一句话，黎米眼睁睁地看见白灵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缩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黎米微微皱眉，牵住白灵的手回身越过凌霄又推开了会议室的门。闻人湘抬起头没说话，用眼神示意还有什么问题。只听黎米礼貌地笑了笑，“闻人老师，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这次封面选择了白灵，而不是别人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今天来试镜的总共就两个人，几乎就是打了凌霄的脸。站在门口的凌霄一顿，一脸羞愤地看向黎米，然后听到了闻人湘冷淡又理所当然的回答。“无论气质还是容貌，都更符合我们这次的主题。毕竟我们不是拍影楼艺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