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柠?!贺云初闻言别开脸,她眼眶里的那滴眼泪到底是没有落下来。林清柠此刻来,无疑是往她心口扎刀子。赐婚。对,赐婚为何会在今日?可是她发现自己要生的时候,那个时间,照如今往前推,那时候赐婚的圣旨应当已经下了。会是林清柠吗?可是除了她,还能有什么可能?她曾经得罪过什么人,要令对方千方百计,早早将底细安排进她身边,就为了换走孩子吗?而即便是如此,对方本有机会做的更加干净。他只要将丫鬟带走灭口,或许就不会有给卫司韫追查的机会。这里面种种,包括那颗助她生产的灵药,仔细想来,都是漏洞。“不见!”
卫司韫冷冷回道:“本宫料理了宅苑的事,自然有找她的时候!”
下人哪里听不出太子殿下言语中的怒气,慌忙应了就要去赶人。“等等!”
贺云初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我要见她!”
来通报的下人一时进退两难,走也不是,让人进来也不是,拿不定主意,惴惴不安地望向卫司韫。卫司韫对上贺云初时,温软了性子,耐心十足:“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孩子的事一定给你个交代,但是林清柠没有见的必要。”
“为什么?”
贺云初不懂他的心思:“孩子不见的时间正正好好是你们被赐婚的时候,我问两句都不行了?”
贺云初还没有听说林清柠割腕自杀的消息,卫司韫此举,在她看来就是在护着林清柠。“你们婚期定了吗?”
贺云初死死瞪着卫司韫:“这个婚事能助你拿到不少你想要的东西吧?西北三十万大军的调遣权稳了对吧?所以我问都不能问她一句了?”
这世界真是可笑。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来不及抱上一次就丢了。而男人却能转身就迎娶一位美娇娘,事业丰收,亲事美满。她早就说过她不信卫司韫的......她就不应该信这个时代,驱逐权势的男人!“云初。”
贺云初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怀疑,是信任崩塌,也是绝望到无可奈何。这样的眼神叫卫司韫慌乱。他胡乱地用唇在她额头亲吻了一遭,温声哄:“不是,赐婚不是我的本意,也绝不会与她成婚,你信我。”
是吗?贺云初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心一寸寸地变冷。“那你就让我见她!孩子的事若是与她有关,我就是拼了命不要,她也要付出代价。”
卫司韫何尝不是这样想?可他不想让贺云初去面对林清柠,她毕竟毫无权势,开罪一个林清柠,就是与梁家为敌。林清柠如今好歹有个郡主头衔在,卫凛只要一日在,那么即便是他也暂时动不了她。更何况如今没有证据,即便真是林清柠做的,卫司韫也不想这时候惊动她。她现在跑上门来,无非是出于心虚,或者拿着白日的赐婚圣旨给贺云初找难堪。贺云初已经够累了,他不会让林清柠再给她找不痛快。而且他不见,林清柠探查不到他的态度,若是心虚,她就会有后续动作,他要等的,也是后续动作。孩子是贺云初的命,他虽不说,可也曾热切地期盼过这个孩子。东宫寂寥,他尝过这个院子里人来人往,围坐一团的日子,就会不禁奢求更多。想看贺云初面对经营账簿时的喜悦和小得意,也幻想过属于他们的孩子在院子里蹒跚学步。也许稍显平常了一些,可想到这里,卫司韫发现自己少了许多贺云初出现之前,那种汲汲营营不知为谁的彷徨。“睡吧。”
卫司韫抱着贺云初哄:“交给我去面对,好不好?”
方才喂贺云初喝的药中,赵素下了些安眠的草药。她知道贺云初必然睡不着,可不睡,她这身子定然遭不住。贺云初确实已经虚弱至极,她伏在卫司韫肩头,质问声越来越轻,眼皮缓慢的合上,眉间的褶皱却很久都不散。卫司韫枯坐半夜,轻轻将人放在枕上时,忍不住指腹抚上她额间,眼中万分缱绻。起身离开房间,跨过门槛那一刻,卫司韫眼中的温柔消散,变成了犹如阎王般的冷冽。今夜的扶风城注定是个不眠夜。大批宫中守备军被调遣而出,城内关卡层层把守,城门更是只进不出。卫司韫俨然将一整个扶风城控制了起来。每一间民房商户都被彻彻底底的搜查,还有城中有近日生产的人家,若丢了婴儿的,都被召来问话。。民间更是流传了一条传闻:太子的下堂妻贺云初,诞下皇女,却又弄丢了。谣言与现实离经叛道,但凡传颂者,皆被莫名带走。卫司韫迈出大门,长阶下停着一辆宫中的御用马车。钗环见了人,慌忙下跪:“殿下!”
谁料卫司韫的脸色比白日圣上赐婚时还要难看,他只是冷冷一扫马车,问道:“怎么还在这?!”
林清柠这才掀帘而出,她面容苍白,手腕上包扎着极其显眼的纱布,还隐约可见一点血迹。那是午时卫司韫要卫凛收回赐婚诏书,她拎起刀子在自己手上划的。卫司韫从不知道林清柠这么狠,下的是狠劲,那血在短期内差点没有控制住。今日她第一次看清林清柠。以及她背后的野心。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释怀,觉得林清柠与自己有些像。都在隐忍,都在伺机,而后不择手段。他们捆绑在一处,确实是双赢。可他从来不屑有人在他身上动手脚。林清柠缓缓下跪,带着这副病体,显得比病床上贺云初还要楚楚可怜:“殿下,听闻云初生产时遭遇意外,清柠不放心,怕她是因我而起,特来此求一见。”
“因你而起?”
林清柠鬓边有冷汗,她意外的是她如今已经这样了,卫司韫还任由她跪着不叫起。莫不是当真在怀疑她?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做事能留下如此大的漏洞!孩子被调换的事情败露,适逢今日赐婚,她定然是被怀疑的第一对象!也不知道贺云初在太子面前嚼了什么舌根。她难以安心,所以只能等在这里。割腕的时候卫司韫很快叫来太医,想必也是不想她死的,那她就还没输。“今日圣上的赐婚诏书来的突然...都是清柠的错,殿下,清柠倾心殿下已久,所以不曾拒绝,可是若酿成云初的大祸,清柠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卫司韫居高临下,望着林清柠。这一番话可谓是剖心剖肺,林清柠就连女孩家的矜持也丢了,倾心二字都敢说出口。可他缓缓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