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岳发祥都快睡着了,赵秉才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道:“岳少卿,这些诗词都是你自己所作?”
岳发祥苦笑道:“赵爷爷,您是不相信我吗?”
赵秉连连摆手,“岳少卿你误会了,老夫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这些诗词啊,从风格上看呢,有的豪迈奔放,有的大气磅礴,有的婉约清丽,有的意境高远,有的洒脱不羁,从内容上呢,有借古抒怀的,有写农家趣事的,有写男女情爱的,还有纯粹写景的,林林总总,几乎什么都有,而且全部都是最近半年所作。据我所知,你之前虽有才名,但主要是在军事韬略方面,诗词歌赋方面并不擅长。可自从王相去鄂州时候,你突然就变得如有神助,方方面面都有极大转变,你能跟老夫说实话,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岳发祥警觉起来,这个老头不简单啊,试探道:“赵爷爷在我身上没少下功夫啊!”
赵秉古拙的面容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老夫与王相交情极深,他有些话不一定和家人说,但一定会和老夫说。”
岳发祥问道:“那他都和您说了些什么?”
赵秉道:“你先别管他和我说什么,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有这么大的变化的?”
岳发祥偷偷翻了个白眼,怎么告诉你?说我是千年以后穿越过来的?你们也得信呐。只好胡诌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大病一场之后,很多奇思妙想和诗词文章就自动跑到我的脑海里,在应景的时候我便会脱口而出,事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作出来了。”
赵秉奇道:“脑海?那是什么地方?”
岳发祥知道自己说秃噜嘴了,指着自己的心口窝解释道:“就是心里,心窝里。”
赵秉喃喃道:“脑海就是心里,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好在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喃喃,“那真的就是像王相所说,是天选之子?”
岳发祥听得不是很清楚,疑惑道:“赵爷爷您在说什么呢?”
赵秉瞅了一眼扎古和悍鲁,“没说什么。不过老夫看其中一首诗有些意思。”
说着吟咏出来:江头未是风波恶,人间别有行路难。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读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岳发祥,颇有深意地说道:“岳少卿志向远大,令人钦佩呀!”
岳发祥想起来了,这首诗是自己和燕莺莺去济南府时候,沿途见民不聊生有感而发,居然也给抄录下来。普通人看了并无大碍,可现在让赵氏皇族长老看了,未免会多心,呵呵笑道:“赵爷爷多虑了,我作这首诗的时候,正在金国境内,您看前两句就知道,天气异常,风不调雨不顺,百姓艰难困苦,有您鼎力相助,拨乱反正,然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岂不是好?”
赵秉也跟着笑了,“原来如此,我说嘛,以岳少保的为人,怎么也不会教出逆天的儿子!”
岳发祥道:“父亲常教导我们要对大宋赵氏皇族忠心耿耿,我等不敢违背父命!”
赵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岳发祥长吁一口气,这老头,真他妈不好糊弄!直至此时,岳发祥对自己的安排才彻底放下心来,现在就等“西贝货”了。晚饭自然都要在“安乐府”用,岳发祥要陪赵秉,便让几个女孩子坐了一桌,刚开始完颜如玉还装淑女,结果三杯酒下肚,便原形毕露,叫嚣着一个人可以单挑一群,直接激怒了燕莺莺,提杯迎战,一人二斤青竹酒下肚,燕莺莺只是微有醉意,可完颜如玉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气得岳发祥大骂不止,可又有什么办法?让王玥和呼延若兰亲自守着,又让悍鲁向完颜铁磬禀报,说郡主醉酒,今晚便下榻在“安乐府”中,不必担心。赵秉和赵恬爷孙俩也不好意思再留,自行离去。乱哄哄地闹了半个晚上,这才消停。完颜如玉毕竟是武功不弱,第二天起来,身体并无不适,现在连岳发祥都不想理了,又把赵恬请了过来,五女又去逛街,又去购物,累了回来便谈天说地,或者研讨些琴棋书画,过得热闹非凡,其乐融融。岳发祥让展雪进宫报备一下,皇上自然由得郡主,只是嘱咐一定要保证完颜如玉的安全。完颜铁磬现在每日和宋国官员一寸一寸土地相争,也没时间理会,也只是叮嘱悍鲁和扎古要盯着岳发祥。岳发祥乐的清闲,每日除了饮酒便是睡觉,哪里都不去。初时谈判进度极慢,眼看中秋科考将近,赵构把赵鼎等人叫来臭骂一顿,说他们有怠慢和谈之嫌,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八月十日前将条件定好,否则全部流放千里,永不再录用。赵鼎默然不语,可其他参与谈判之人群情激奋,说宁可丢官也不愿被后人唾骂。赵鼎极力安抚,这才平息下来。完颜铁磬似乎早已知道内情,一步不让,最终大宋官员无可奈何,只好同意,条件如下:宋国为金国藩属,两国以长江为界,无故不得侵扰。宋国每年缴纳岁供银百万两,绢五十万匹。赵鼎上报给赵构,赵构看罢,笑眯眯地说了两个字“甚好”,然后定于八月十日在朝堂交换国书。八月九日,消息传至“安乐府”,岳发祥奉命保护郡主回归鸿卢寺,明日朝会见证两国交好之盛况。当晚,完颜铁磬让鸿卢寺大摆筵宴,所有使团之人兴高采烈,载歌载舞,张九成展雪等人恨愤难平,但鉴于鸿卢寺身份,无法发作而已。岳发祥倒是一脸平静,谁道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酒至最后,完颜铁磬道:“岳少卿,现在和谈结束,尘埃落定,你我之前约定也已完成,悍鲁和扎古就不再跟着你了,你也可来去自由了。”
岳发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府主大人此行收获颇丰,回去后必然加官进爵,更上一层楼,恭贺大人!”
完颜铁磬哈哈大笑:“岳少卿,像你这般人才,在宋国屡立大功,才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还做一个六品的鸿卢寺少卿,真是太过于委屈,如能效力我大金,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又瞥了一眼完颜如玉,“说不定还能做我大金的驸马,岂不快哉?”
完颜如玉这段时间在“安乐府”每日与四女厮混,人变得文静了一些,听到此话,居然脸上微微一红,眼中喜意大盛,直盯着岳发祥不放,岳发祥依然是淡然的表情,“多谢府主大人厚爱,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在宋国混不下去,必然会投效大人!还望大人到时候不要食言!”
此言一出,完颜铁磬更是开怀大笑,完颜如玉也是脸有喜色。张九成脸色铁青,不停地喝闷酒,展雪则柳眉倒竖,离席而去。太后寝宫,赵构望着昏暗的烛光,皱着眉问道:“母后还是这么怕光吗?”
一个宫女小声答道:“回皇上,太后不但怕光,最近脾气也有些大,您等下说话时小心些,免得她老人家生气!”
赵构微一点头,走到寝殿门口,冲里面说道:“母后,最近身体可好?”
就听得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是构儿啊,最近哀家身子不适,就不起来了。你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赵构赶忙道:“母后可有请太医瞧了吗?”
听着太后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都是当时在金国落下的病根,慢慢将养吧,不用太医瞧了。”
赵构道:“都怪孩儿没能早日接您回来,您受苦了!今日前来,就是要和您说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和金国议和成功了,明日就互换国书!咱们娘俩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朕会安安稳稳地当一辈子皇帝,您就安安稳稳地一辈子太后!”
太后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有些欣喜,“真的吗?那哀家可就放心了。”
似乎听的里面说了一句,“我真的可以重见天日了。”
赵构没太听清,问了一句,“母后您说什么呢?”
太后的声音又趋于平淡,“我没说什么,我是说天色不早,早点休息,明日朝会,你还要早起呢!”
赵构见太后没有见自己,情绪上也没有太大惊喜,有些失落,转身离去。与此同时,秦府之中,秦桧端坐椅上,眉头紧锁,脸有忧色,手指不断轻扣桌面,秦福忍不住道:“老爷,您不是说议和已然成功?您应当高兴才对,为何愁容满面?”
秦桧过了半晌,才道:“议和是成功了,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原本想趁此机会,将那些反对议和之人,统统清理出去,尤其是赵鼎王庶之流。可他们这次议和,一反常态,居然没有直接在朝堂上和皇上相抗,偶尔发句牢骚,也无法将他们拿下!”
秦福道:“是啊,老爷,议和之前,咱们安插在他们府中的密探,还经常回报说一旦咱们答应金国的非分要求,必将以命相抗,可议和当真开始,他们都当了缩头乌龟,看来也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
秦桧摇摇头,“不然,我与他们共事多年,为人品行还是相当了解的,就因为如此,我才百思不得其解。”
秦福道:“老爷,反正只要皇上和咱们是一根绳上的,怕他何来?您就不要多虑了,明日互换国书之后,咱们静等金军南下就好,即使他们有千般妙计,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秦桧点点头,脸色舒缓了一些,问道:“秦僖现在何处?”
秦福答道:“少爷现在建康一带,正在返回途中。”
秦桧哦了一声,旋即大声道:“你立即派人传信给他,让他原地不动,等明日议和过后,再行返回。”
秦福不解,“老爷,不差这一天吧,何必多此一举呢?”
秦桧冷声道:“现在连夜出发,务必半路截住他,不要再多问!”
秦福见秦桧变了脸,不敢再说,匆匆去了。秦桧望着窗外乌沉沉的夜色,喃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多此一举,也不能亡羊补牢!”
八月十日早,天色极为阴沉,岳发祥陪着完颜铁磬和完颜如玉来到皇宫之前,望着还没开启的大门,心中忐忑,“今日进得此门,还有机会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