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哗然声大起。“关外三客”原是五六十年前关外武功极高的三个人,那三人各辟蹊径,把外家功夫练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强地步,自认为在中原武林也是可以睥睨群雄。四十五年前,关外三客一同从嘉峪关进入中原,怎料碰见了当世第一高手何生坐关迎战,他们三人以三敌一,最终还却是败了。这三人进中原第一战便败下来,从此以后,他们便心中羞惭,再也没有踏足中原。但是三人毕竟于心亦有不甘,便在关外将他们的功力传授给手下的一些弟子,在二十年前这三人才终于过世。这三人的众多弟子,听说大多都未得到他的精髓功夫,只有寥寥几人得传真谛,而其中大多又远居西域,根本不问江湖世事。而只有一人,是其中武功最高的传人,亦是最得关外三客心狠手辣真传的弟子还混迹于武林,便是“关外道”中的“黄沙客”!冯久铭踏前一步向那黄衣人一指,问道:“你就是黄沙客?”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似乎觉得懒得再回答,那黄衣人相当于默认了他正是那黄沙客,在场群豪都是不禁动容。冯久铭见他形色倨傲,不免有气:“你们黄沙门在关外名声狼藉,专门在沙漠中劫持过路武林群侠的钱财,谋人性命,你今天出现在这里,还伤了盟主,是何居心?”
贺深冷笑一声:“冯掌门果然是满嘴仁义,在’关外道’中的各个门派的竞争正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大家想必都有所耳闻。黄沙门在西域一带‘关外道’中能生存壮大至今,靠的自然是硬实力。先前已经说明,归西盟辖区的门派,门人都有权竞争这盟主之位。敢问关外道属不属于西盟辖区?”
祝仲青在后面兀自调息不顺,勉强回道:“‘关外道’是我们西盟成立初的元老组织,那么黄沙门也自然算是我们西域一带门户。”
贺深又问道:“先前祝老盟主已经说过纯以武论输赢,这个自己定下的规矩,也不会那么快就改掉了吧。”
祝仲青生硬地点了点头。贺深微笑道:“那就是了,这位师父正是黄沙门第一高手黄沙客,相比大家也都听过他的名声,今天他来正是竞争这盟主之位的。”
听完这番话,冯久铭、九青道人,唐羽等诸人都是心中紧张,知道接下来自有一番大戏了。九青道人在唐羽身边低声道:“无耻,无耻!”
唐羽问道:“诏天门无耻,青城派也无耻!”
九青道人看了唐羽一眼:“你小子也看出来了,哼,这诏天门在江湖横行四方,什么事都想管,为了干涉这西盟大会,竟然出此下策;那青城派顾英,贵为一派之主,竟然也如此不要脸,为了响应诏天门这出戏,甘愿扮小丑,哎...”冯久铭听了贺深这番话,心里已经明了,自己必须得迎战这功夫高强的黄沙客。他先前见祝仲青被黄沙客一掌击退,心中也不禁惊异,但仍是抱着祝仲青年老力衰,或者未加小心才吃了亏的心态,前去迎敌。要知道,冯久铭祝仲青二人武功相去不远,如果祝仲青远不敌黄沙客,自己也是几乎无胜算。冯久铭又取来一把剑,对这黄沙客拱手道:“阁下这就出手吧,既然要比武,就点到为止,愿赌服输,阁下请选兵刃吧。”
黄沙客冷冷地回答:“我不用兵刃,也不习惯点到为止,我一出手必用全力,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那黄沙客身形一闪,一掌已经拍到冯久铭面前。冯久铭见他身形极快,吃了一惊,立即提剑削他手掌。而黄沙客将一手兵刃不入的“黄沙掌”炉火纯青,空手相搏长剑,却不落下风。只见黄沙客举掌出招,越来越快,脚下也移得迅速,才不多久,冯久铭便感觉周身都有掌风逼近,带着沙沙之声,锋锐无比。再斗十几招,只逐渐听得嘶嘶响声,冯久铭已经被那掌风刮得衣衫撕裂,身上也有了多处伤痕,众人虽然都听说黄沙客功力难测,但是也都没想到以西盟的下一任盟主的实力,竟然也无法抵挡他几十招之内的攻势。只见黄沙客身形四散,在冯久铭周身似有数人相攻,这时候两人相持已经如同失衡的天平,黄沙客已经占了大上风,只听得冯久铭时不时闷哼一声,又添一处伤痕。黄沙客一招“风卷黄云”,一拂袖,冯久铭支持不住,只感一阵强力攻来,被一震而退,倒在地上。谁知黄沙客并不收招,左右手互叠交错蓄劲,随即顺着身形将一阵罡气推出,犹如黄沙漫卷,势不可挡。九青道人在旁看得真切,早已做好准备,口中喊道:“手下留情!”
同时持起算命幡棍向黄沙客背后戳去。黄沙客听声辩位,并不慌张,将掌力往后一拨,虽然力道散了几分,但是和九青道人的幡棍一碰,那幡棍还是瞬时断成了数截。九青道人受这招的内力所震,也退后了好几步才缓过气来。旁边观战的贺深脸色一变:“想要以多敌一么?”
说罢,揉身向前,一掌攻向九青道人,九青道人不敢怠慢,浑身聚力,伸掌接了贺深这一招。只听得“砰”的一声,两人都是向后一荡,没分出胜负。贺深见这人功力不浅,面色稍惊,随即淡淡问道:“阁下又是哪位?想必西盟中除了祝盟主冯掌门两位以外,还没有人有阁下这样的功夫。如果阁下不是西盟的人,也大可不必插手。”
话说到这里,黄沙客也停下手来。冯久铭爬起身来,看到九青道人,也是一愣。唐羽见九青道人出手,立马过来站在了他身旁,不慌不忙也对贺深回道:“阁下也并不是西盟中人,也在这里管闲事,方才所说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贺深见这年轻人看似一落拓书生,面色中隐有几分神气,不禁多了几份顾虑,需知贺深身居诏天门四使之一,鉴人颇多,识人谨慎,这次见眼前多了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也绝不敢冒进。“这位公子不知道又是出自何门何派?”
唐羽不善作伪,一时也不作回答。九青道人一脸调侃:“想不到啊,想不到,识人无数的诏天门西使连眼前这少爷也不知道是何人,看来诏天门在江湖上的调查功夫还是没到家啊。”
贺深心想,我们诏天门行走江湖虽然要谨慎为上,但是若一不小心谨慎过了头,反倒被敌人所误,那也算是一件丢脸事了。正欲开口相驳,他却看到了唐羽腰间系的那串青云结。“阁下...莫非是青云教中人?”
贺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九青道人仍是打着斡旋的话语:“诏天门管得的事,青云教如何管不了?”
贺深见唐羽腰间青云结,心中又想了想:“我们诏天门人行走江湖,掌门曾有叮嘱,西岳华山派,极北雪山派,南诏茶山派,东海边的剑星、刀月二派,这些门派都是江湖上当下极负盛名,或者成名已久的门派,如无必要,尽量不可寻衅。而青云教更是在当下江湖可和我诏天门一较高下的门派,切不可随意相对,而且其中也有众多高手出没江湖,尤其是那人...”贺深想到这里,身上不禁打了个寒噤,再看了看那青云结,心想:“这书生既然持有这青云结,恐怕也和他关系非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啊,今天之事,众位英雄也都看在眼里了,我们也不必多说什么。既然青云教有意出头管这事,那我们也不便多待,后会有期。”
说罢,贺深奸笑一声,和黄沙客转身离去。青城派顾英一行人也整整衣服站了起来,口中念叨着:“看来这西盟的大会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人言而无信,也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这盟主的选举大会,我顾英还是不看也罢。”
说罢,拂袖而去。厅上前来捧场的众人见今天盟主交接搞得如此仓皇,也大都悻然离去。祝仲青仍然重伤在身,被门人扶了下去。整个天山庄顿时便稀稀落落,冷清了下来。冯久铭看了看九青道人:“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功夫并没落下。”
说罢勉强一笑,并无言谢之意。九青道人也懒懒回道:“你的青海一剑也不赖啊。”
冯久铭沉默半晌:“没想到你也身入了青云教,江湖险恶,青云教树大招风,多加小心吧。”
九青道人也不愿多解释,和唐羽互望一眼。唐羽心中对青云教印象甚好,只觉得能让冯久铭承青云教的情,即使自己非教中人,也满是欣然,便也没开口。九青道人回道:“既知武林纷乱,你却还是那么看不开。这趟浑水并不好趟,你以后也好自为之吧。”
说罢,九青道人持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携着唐羽下山去了,冯久铭愣了愣,也没有再回一句话,目送九青道人下山。下山之后,天色已暗,月挂城头。唐羽和九青道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城,已经到了城外沙漠上。唐羽问道:“看来你和那冯久铭并非仇敌,当年或许还是朋友,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又要避开他?”
九青道人眼神空远,顺着月色下的沙漠似乎一望不到边际:“仇人有时候也是朋友,朋友有时候也是敌人,不想见的人有时候往往也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唐羽沉默半晌,没有再问。对他而言,许多感觉未曾经历过,却也似曾相识。天山庄已经近西域一带,城中渐有羌笛声飘于大漠上,一幅关外景象宛然眼前。唐羽虽只经过了这短短一段日子的江湖历程,却也是心中感慨万千,心头不觉有丝丝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