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背后有伤,已觉得气息凝滞,一时出不了招,正在危险时分,突见唐羽飞身而来,一柄长剑晃动不停,朝几个侍卫刺去。这些侍卫并不吃虚招,一柄重剑已经朝唐羽的剑身砸下,以唐羽现在的功力,这一剑拼下去,就已经输了。唐羽想也不想,挽了个剑花,反而将剑搭在了对方的重剑之上,借势将对面重剑压了下去,同时另一只手已经运足内力,朝对方的胸口拍去,浑不顾自己死活。但身旁这些侍卫无一不是身法敏捷,心思反应极快的高手,侧边两人见唐羽此时侧身丝毫没有防备,便从旁边一把短剑刺去,拟在这一招以一伤换一死当场毙掉唐羽的性命,而以唐羽的内力想要一掌结果面前这黑衣人全无可能。谁知唐羽用自己的剑一压,身形忽地往上飞了几尺,竟然躲开了这一个两侧夹攻,同时飞到了那重剑侍卫的顶上,一掌击在了他的天灵盖上。这侍卫纵使功力再高,受这一掌,非死也残,自是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一名持吴钩侍卫见状,冲上前来将唐羽剑身一勾,一甩,要将他手中剑直接夺走。谁知唐羽任凭那人将剑夺走,借着被夺剑之力一甩身子,纵到这人身前,双指直插对面双目。这侍卫对这招是实在是见所未见,心中大惊,不过凭借身法一扭身,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还是躲过了唐羽的这一招。与此同时,又见一名侍卫一把柳剑刺上来,要直取唐羽心腹处。唐羽使招已经是毫无章法,心到招到,脚下一踢,那身形还未归位的吴钩侍卫拿捏未稳,手中的兵器一下被踢向那柳剑侍卫。这柳剑侍卫也非等闲之辈,看准了一把吴钩一把铁剑向自己飞来,只在空中一拨开,继续一抖,朝唐羽刺去。谁知唐羽心中已经是视死如归,手脚丝毫不停歇。唐羽一看准了被拨开的兵器,纵身上前把握住那把铁剑,手腕一抖,直指这名侍卫,要在柳剑刺穿自己的同时也将对方刺死,以命换命。“控鹤手!”
突然见楚潇飞身上前来,单掌成爪,向后一拉,那柳剑侍卫手中的剑竟然被活生生地吸了过去,一时带偏了位置!唐羽的剑却没有收势,直接将这名侍卫刺死。“唐兄弟,当心——”楚潇刚刚缓过了些许元气,用控鹤功救下了唐羽性命,此时却发现唐羽身后几把兵器刺来,自己也补救不及。唐羽方才的各个招式一气呵成,丝毫未停,此时刚刚落地,只感到背后飒飒作响,想也不想,“听风卸雨!”
只见唐羽仍是招式未停,连贯着将手中剑朝后一摆,身子借力回撤,竟然将对方的来剑一众格开,自己飘身向后站稳。此时双方远隔数丈,都是呆立不动,唐羽这才发现,方才自己的出招并未按照“烟雨听风“使出,只是招随心发,直到最后一式恰能使上一招“听风卸雨”时才顺势而出,这威力竟然比平时大出许多。“没错,这‘烟雨听风’的威力在于剑意而非剑式,剑式应该为我所用,剑意应该从心而发,滞置于招式上根本就不能发挥最大威力!”
唐羽刚才从跳在空中直到落地,先后和五人过招,竟然全身而退,自己回想,竟对剑理的领悟猛地上升了许多。就在唐羽一口大气刚喘上,此时又是一柄长剑破空刺来,锐不可当,仍是直攻唐羽,这长剑侍卫知道了唐羽内力不济,这把长剑变招一挥,朝唐羽斜劈而来,可说是无从躲避,唐羽刚才几式下来,想法略见枯竭,不知如何出招应对,只能举剑一格。只听得叮的一声,铁剑格断,唐羽自己也内息不顺,倒退了几步。“一雁天开!”
楚潇此时已经恢复了内力,一招猛地推出,对面锦衣卫都知道这招威猛,都纵身躲开,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丈外的一座假山竟被轰然炸开一个角!楚潇心念急转,“唐兄弟方才这几招可以说是天赐而成,虽然威慑到了对方,但再战下去毕竟他内力还不足,若一招见黜,则性命不保...”另一边的一众黑衣人也是惊怒交加,先前一直打得顺风顺水,哪知道被对方一个小人物胡乱出招杀死了一名同伴,重伤一名同伴,再战下去的气势顿时已经泄了不少。就在双方举棋不定时,突然听得附近传来一阵呼喊声,“快去看看后庭院,看那些乱党是不是闯进后庭院了!”
听到这声音,青云教众人都是禁不住面露惶恐,现在以他们众人之力对付这群黑衣侍卫已经是极其为难,还有其余侍卫来助阵的,己方今晚非得全军覆没不可!楚潇饶是心思敏捷,果敢无比,此时也觉得难逃一劫,一滴滴汗珠顺着颊间滚落,眼睛死死盯着这群黑衣侍卫, 心里还想着是否有突围的可能…就在此时,楚潇眼前出现了难以理解的一幕——这群黑衣侍卫眼神一交流,忽地纵身一跃,踏檐而逃,似乎是往一个心照不宣的方向逃去。显然这些人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听得那些外面的侍卫喧闹了一阵,随他们的影子追去,不一会便没了声息。楚潇等人都是万分不解,眼看已经大难临头,竟又突然得此奇变,实在大出众人意料。但此时得逃大难,那还顾忌得了想那么多。“走!”
只见一众人一跃,翻过了围墙逃走。只听得草丛里窸窸窣窣响了些声音,一个身穿官服的老太监站了起来,朝四周望了望,舒了口气后慢慢地朝后屋走去,缓缓打开门锁。突然之间,老太监只感觉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口鼻,一只手抚在了他的心口,此时房门正好被他打开!“魏公公,你最好安静不说话,否则你随时都可能毙命。”
这正是楚潇的声音。被推搡着,魏公公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慢慢走进了屋内。魏公公被楚潇一按,只觉得身体穴位被内力一冲,身体顿时难以动弹,身体一硬,便坐在了凳子上。这魏公公虽然面带疑惑,不过还算是神色平和。魏公公头发黑白交错,眉毛皆灰,眼神平和,七八十岁的样貌下透露着丝丝慈祥,与东厂那些凶神恶煞的太监总管的形象大不相符。“你们…你们刚刚不是已经走了吗?”
胡岩之哼了一声,“我们要去而复返,怎是你能注意得到的。”
众人围着这魏公公,都是目露凶光,许多人在和东厂这一战中都身负重伤,眼神中都透露着对东厂的仇意。魏公公此时却未显得太过惶恐,只是双眼微闭避开众人的凝视而已。“那各位英雄不知有何贵干?老身只不过老身区区一个掌房太监,平时也不多参与政事,诸位想必进我这屋子来,也并非是来杀我这一个老朽无用之人的。”
胡岩之此时身上的伤口仍是疼痛不已,他见这老太监面无惧色,上前忿忿补上了一句,“你的命我们虽不关心,但要取你性命,还是轻而易举!你还是给我们放老实点,接下来你要有问必答!”
魏公公稍微颔首,“素问青云教惩恶扬善,老朽佩服得很,但听这英雄一言,贵教既是如此霸道,也不过江湖草莽罢了。”
唐羽听着太监口中居然说出“惩恶扬善”这样的字眼来,微觉奇怪,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谄媚还是真的心如此想。楚潇淡淡地回了一句:“如果今夜从你口中套出了话,你又回禀了东厂上面的人,那我们问出的消息岂不是就白问了,所以,杀了你灭口也并非不可为。”
这魏公公半笑点了点头,紧接着开口道,“但楚教主今晚听了我说的话却必定不会杀我。”
不等众人疑惑之色缓过来,魏公公忽然开口说道:“朝廷的准备充足,远不是你们所想的那般不堪。今夜偷袭失败,你们也尝到了些苦头。”
楚潇没有犹疑,紧接着就一连串地发问,“我们今晚的计划朝廷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曹宪离开东厂就是为了给我们设埋伏?”
“东厂督主曹宪这人很不简单,不管他有没有知道你们的计划,他都是有可能做出一系列措施来应对一切情况的,你们的计划有没有外泄的可能,嗯...只有你们最清楚。”
说罢目光扫过青云教众人。楚潇听这话极有深意,避而不谈,立即又提问道:“这是你们东厂的后庭院?是用来储藏财物的?这样一个地方,外面的假山为什么会是按奇门遁甲布置的乱石八卦阵?那些黑衣侍卫你应该也看到了,他们是谁?”
显然楚潇心中已有诸多疑窦,所以想也不想就连珠炮般问了出来。“这个后院除了存放财物,其实还存放着众多江湖有关的资料和东厂锦衣卫秘密行动的计划信,这个后院小楼其实也是一个文案密室,外面的假山这么布置也就是为了保护这些资料;至于那些黑衣侍卫,虽然蒙着面孔,有些人我大概也能认出来,都是东厂内各个部门普通的侍卫,平时也不见聚集在一起,想必是曹宪秘密组织的亲卫队也说不定。”
“曹宪手中竟还把着这么一批武功高强的人,不知道为何不用他们平日出行任务中而要秘密放在这里?”
楚潇心中如此想,但并未开口。“咳咳,你说这间房内有存放文案的密室?”
魏公公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无法动弹的身子,楚潇朝他周身一抚,便解开了穴道。魏公公缓缓站起,展了展身子,朝一面墙走去。只见他依次推下几块石砖,只听吱呀一声,这面墙便向一旁移开。这个石室之内,摆放着许多书架,书架上也都几乎摆满了书,大都是记录江湖事宜,筹划东厂出行的书籍,可见的确是东厂为每一次行动都做足了准备。“这个书架上有对众多江湖人士的介绍...至于这个,诸位在江湖混迹,自然都江湖众人士熟悉有加,更胜过这些书籍上所讲。”
魏公公指着一个书架说道。“而这一边的书籍便是较为机密的锦衣卫行动部署,记录了过去的行事记录和最近将要进行的计划。”
楚潇等人跟着魏公公的指示拿着书看着,“这!”
楚潇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这可真的是朝廷的计划?朝廷最近的目标竟然已经指向了这些人…”楚潇看见这本最近一年的刺杀计划名单,只见多是朝廷位高权重的臣子或者驻守较远的皇亲等人,由于已经是一年之内即将执行的计划,所以连动手日期也都拟定得比较清楚。“朝廷怎么会对这些人下手?这些人除了少部分是专横一方,不听管教的官员,大多都是对朝廷忠心不二之人。”
魏公公摇了摇头,“这些计划当然大多都是东厂上边的人和锦衣卫指挥使,以及在朝中的同党高官所制定的。”
唐羽听罢叹了口气,“如今宦官把朝,只为自身利益,忠佞不分,当下朝内人人自危,天下平民生活惨淡,这样下去,整个大明王朝只会毁于一旦。”
魏公公忽地一笑:“这位兄弟心中所系还是大明,见识毕竟还是差了,相比天下,王朝只是虚幻,任何时代,都会有王,有朝;但,天下是否治理得当,秩序是否公正有度,总是有异。所以——为了天下的安康,王朝可以更替;但是却不能为了巩固王朝,让天下饱受荼毒。”
此言一出,唐羽一时讶然,“你身为臣子,不想着为国尽心,竟敢作如此评断,你们...”说着唐羽忽觉迟钝,一肚子话挤到心口竟然觉得难以与心相照,便觉得再难出口。楚潇打断道:“国不是大明,大明也不能代表家国天下。”
此话分量颇重,唐羽这下才真的低头不语。在这个密室中,众人都是默然许久,似乎都心有所思。楚潇看着魏公公,开口道:“这也就是你愿意跟我们透露朝廷秘密的原因吧。”
魏公公仍是一副鞠然神色,“老身只不过东厂内小小一职,朝廷天下对老身而言实在是虚无之事,所以便随意出口。诸位英雄可不必介怀。”
楚潇神色不变,双目盯视着魏公公:“魏公公言无不尽,也不枉了我们前来问话。今天既然来了,还有一事看公公知不知理了——如今东厂霍乱天下,人心所背,既然阁下在这里也并非身处要职,又难得有这些不愿为虎作伥的想法,那何不助我们青云教一臂之力?”
众人听楚潇这一句话,都是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