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完一段,朱九停下来问道,“姐姐想去哪儿?不如离开魏国。”
“我这容貌,只怕不容易离开。”
“无事,我先前下凡,一位长辈送过我一副皮囊,我用不惯,但脸也是好看的,我将它送给姐姐,毕竟我要换上姐姐的不是?”还能这样?白弗还未反应过来,朱九小翅膀一辉,眼前光亮一闪,她还没察觉什么,朱九已满意的在端详她了,“姐姐去镜前照照,看是否满意。”
白弗迟疑,还是挪到了妆镜前,镜中浑然一张陌生人脸,她惊疑地回望朱九,朱九翅膀一扑,飞了起来,停在半空,“姐姐可满意?”白弗道,“我不再是我了?”“姐姐还是姐姐,不过姐姐也可借此去开启接下来不被家人牵制,自由的新生。”
白弗总算慢慢接受了这张脸,对着停在自己目前的小家伙道,“你的本事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想来你去王宫也是容易脱身的。小九,谢谢你。”
朱九翅膀连扇,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不用谢,姐姐,你等等,我换成你的模样给你看看。”
说着,她一个扭身,突然消失在空中,白弗还在上下找,眼前就慢慢幻化出了一个人影,从虚到实,与她等高,衣服也是一样,然后是那张脸,不是她是谁!白弗只剩下一张张大的嘴了。“姐姐。”
她看见自己开口说话了。朱九再叫了她一声,“姐姐,如何?”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活泼的样子和先前的白弗判若两人,连白弗自己也觉得自己何时有过这般活的样子,不自觉道,“原来我鲜活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姐姐,你如今是新生,也要鲜活的活一场。”
白弗点头,“好,小九。我定不辜负你的一番救命和再生之恩。小九你的良善与本事都让我惊叹。”
朱九对自己的本事本就很自豪,听到夸赞就更飘飘然了。不自觉上下舞动手臂,跳动双脚,还以为是翅膀,是小爪子呢。四目相对,白弗眼里含笑,朱九想,她终于看到她不一样的笑了。她算是活过来了吧。过了会儿,白弗道,“小九,你的扶风谷一定很美吧。”
朱九点头,“很美的,就是有些吵,不过我都会设结界,大多数时间也听不到啦。”
“等我把一些事办完就去扶风谷找你可好?”“好哇,姐姐,你一定要来,我会等你。”
“好。”
白弗也很坚定的点头。“姐姐去办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你之前问我寻死的原因,被家人抛弃只是一方面。”
“是姐姐那个心仪之人?”白弗没有点头,只道,“我终究是不甘心,想求一个答案。人啊,就是有太多执念。不过,此事之后,我也该放下了。同你在一处,餐风饮露,煮石炊霞,想来也不错。”
朱九也不多问,“好。”
当晚两人直聊到天际泛白,朱九才用法术将白弗送到外面,白弗带走了一匹马。晨色朦胧里,她挥别已是她模样的朱九,向着西南而去。朱九目送白弗的身影远去,久久,直到天际红日破土而出,金光四射。现在换朱九坐在那马车里,一路摇摇向前。朱九颇觉屁股不适,她在天上坐过天帝的车,那是一点也不颠簸的,凡间的路终究不太平。她趴到窗口,掀开帘向外望,一望无际的原野,秋日萧瑟,草木枯黄,四野无人,只他们这一队人马孤零零行走,而随行之人竟也不出声,让她颇觉沉闷。她本来是话多的,早间在那驿站里,随行的丫鬟进来服侍她起床梳洗,她揪着她们问东问西,她们却都害怕似的躲闪,不愿与她多说,想来原先的白弗在那白家过的日子也不算好。无人与她交谈便罢,她找只小鸟来与她解闷也不是不可,只是此时周围竟难碰见什么鸟类。好容易,她瞥见头顶白天上,一抹黑影,竟是一只孤鹰。鹰类脾气冷淡,喜独来独往,未必话多,但聊胜于无了。她立即拍了拍车壁,“停车。”
马车慢慢停下,车队前面领头的护卫回马来问,朱九已自己撩开帘子,站在车头,也不与那人说话,她心里对这些人都不太有好心情。朱九抬手冲天空,眼睛一眨一眨,很快就见那只黑鹰滑下,在场众人有惊出声者,也有搭弓要射的,却被朱九一声喝住。黑鹰堪堪停在朱九的手臂,乖巧听话,俯首帖耳,众人皆是大惊,那领头的侍卫出声道,“十三小姐竟有这本事!”朱九也不搭理他,自顾自转身,再度入了车内,很快她的声音传来,“走吧。”
众人才回过神来,马车再度慢慢前行。朱九将黑鹰放下,然后翻了点肉干给它吃,它吃前还对她垂垂头,以示感谢。朱九道,“你今日可有收获?”“尚未。”
两声鹰鸣。“这地界秋日里只怕并无多少野物出没,何不南去?”孤鹰一边撕咬嘴边的肉干,一边道,“南边的国君最近要行大猎,不去为妙。”
“是那位魏王?”“正是他。”
“他都要大婚了,还有闲心狩猎?”“这位国君嗜猎成性,又残暴不仁,之前打下高氏,竟驱高氏全族为他圈围猎场,跑丢一只猎物,他就射杀一名高氏族人。”
“看来他真有当暴君的潜力。”
朱九又问道,“你可知从此地到王都尚需几日?”“按人类脚程算,尚需五日。”
多声鹰鸣。朱九后靠,叹气,“这马车坐着真不舒服,做人的苦处我现在算是体会一二了。不能像我们展翅高飞,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朱九用自己的小盅装了点清水给黑鹰,供他润嘴,黑鹰低头再次表示感谢。“本想着留你陪我说说话,但既然那边不太平,你看着路程,过会儿便离开吧。”
朱九看它饮水时道。“仙君可是要去王都?”“是要去,而且要嫁你口中那位暴君。”
朱九说的轻松,却把黑鹰吓得一抖。“仙君可是当真?那位魏王就是乡野小孩儿夜哭,听闻他的名号也立即吓住。而我们族类基本上是远离王京方圆五百里。他喜猎鹰,且箭出必中,箭术极高。”
“你唤我一声仙君,想必也猜到我不是凡类,他再强,终究是凡人,我自有法子应付。而且他既伤你同族良多,等我替你出气,叫他也吃些苦头。”
黑鹰便不再说什么。一人一鹰,在外面人听来,都是鸟语,唧唧之声闻于外,令人惊讶,白弗竟能与鸟交流。不一会儿,他们便见一只玉手掀开车帘,一道黑影飞出,呼呼之声犹在耳际,而黑鹰已悬在高空,它半途停下,尚能看见它回首,白弗露脸出来,对着空中摆手,旁若无人。车队不紧不慢,在第四日黄昏抵达离京六十里的驿站,那里已有宫中来人迎接,领头的是一个长相标致柔美的宫女和一个身高八尺的太监,两人算是负责此次迎接的任务。这些宫里人比白弗从宁州带出的人和善,让朱九颇有些喜出望外。那太监叫石三,长得眉清目秀的,身材修长,一身素蓝衣袍,立在驿站门口。秋风里,鬓丝清扬,竟透出些凛凛风骨。朱九下车后,有许多问题,他都一一作答。等她坐上饭桌用膳,石三也依旧陪在边上,有问必答,让她感到舒心。再是那宫女,名叫乐锦,一个好听的名字,不像她,生来就被人叫朱九,没个正式的名。乐锦说话斯文极了,仿佛怕吓到她一般,言语间似乎都在顾及到她这个远嫁之人。饭桌上摆的吃食都是乐锦从京里带出,说是宫中厨子所做,还一直说抱歉,怕路上走的久,影响了食物口感。朱九哪里会说什么,毕竟这几日在路上,吃的都是干粮,现下好容易来点新鲜吃食,她高兴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