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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朱家人自相残杀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但朱元璋却忍不住想笑:“他朱老四造反得天下,四个儿子里有三个造反,这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个驴球马蛋啊! 你亲儿子造了你亲孙子的反,现在你另外三个亲孙子又在造你亲儿子的反,这种大型家庭乱伦剧有什么值得乐呵的吗? 朱高燨内心在吐槽,却又不敢说出来。 没办法,血脉压制。 朱元璋这个老朱血脉压制朱棣这个朱老四,而朱棣这个朱老四又血脉压制朱高燨这个小朱,老朱对小朱的血脉压制,自然是如泰山压顶般让人窘迫。 他们一家子造的反,虽说朱允炆才是苦主,但在老朱面前还是恭敬些较好。 …… “老四,你愣着干甚,吃酒吃酒。”
赵王爷在酒桌前端着酒盅,看到朱高燨走神,伸手将其拍醒。 朱高燨摆了摆手:“别闹,跟你爷爷说话呢?”
赵王:“???”
咱爷爷都升天十多年了,你跟鬼说话呢? 朱高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提杯道:“最近政务繁忙,我总是睡不好觉,有些疲惫,嘴上没个把门的说错了话,我自罚一杯,三哥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赵王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知道你现在当了太子事多,在三哥这儿畅所欲言,问题不大。”
他只当是朱高燨吃了几颗花生米,喝了几盅小酒,有了些许的醉意,一不留神就说了些荒诞离奇的糊涂话。 怪哉,虽说北平的老酒是容易让人醉的找不到北,可是老四的酒量一向很好,怎的今日就忽然糊涂了起来?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跟爷爷聊上了? 赵王自嘲道:“娘的,我怎的也在想些糊涂话,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我也醉了不成?”
他不愿在此事上纠缠,转移话题问道,“老四,你脑子好使,也在监国的位置上,给你三哥摸个底,若是我向老爷子主动申请就藩,能赏给我多少亩的田地?”
朱高燨将杯中老酒饮尽,淡淡的说道:“三哥,刚才在门前你还与我说了,今日咱哥俩只求一醉,不聊政务,怎么现在你又主动和我聊起这事了?”
赵王义正言辞的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现在聊的可不是政务,这是家事,你三哥的家事,跟政务可不占一文钱的关系。”
“行,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
朱高燨用手指蘸了一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三条透明的白杠。 赵王试探的询问道:“三万亩,这未免也太少了吧?”
朱高燨笑道:“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三千亩,就这,你还得花银子自己买地,每年还得给朝廷交税!”
赵王不乐意了:“老四你这不是寒碜你三哥吗!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三千亩的田地,给我塞牙缝都不够,这事传出去不丢人啊?还他娘的得我花银子自己买地,我都是藩王了还得给朝廷交税,这像话吗?”
他觉得老四在耍他,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赵王爷怀疑别人从来都不需要证据! 都是一个娘生的儿子,诚然我赵王现在不行了,你老四现在当了皇太子,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你三哥我啊! “老三,这我可没蒙你。”
朱高燨笑吟吟的说道,“就这,多少人想花银子买地还没门牙子呢!”
赵王根本就不相信老四这扯犊子的话:“胡扯!你好歹也是当了监国的皇太子,随便去打听打听,哪个地方的豪绅不是随随便便就整了几千上万亩的田地? “就拿山东的衍圣公府孔氏来说吧,孔子还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呢,结果这衍圣公府传至今日足足有五十八代。你这两年也没少接触山东的事,从当年吕朝阳匹马单刀血洗山东官场,把布政使都给折腾死了。 “到后来老二造反,你又带着军队在山东境内杀了个火热朝天,结果怎么样?衍圣公府那边屁事没有! “人家活的滋润着呢,鱼肉着山东八成的黎民百姓,旗下田地何止三千亩?那可都是上百万亩开始算的!”
孔子,在世时就被尊奉为“天纵之圣”“天之木铎”,更被后世统治者尊为孔圣人、至圣、至圣先师、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万世师表。 虽说孔子是伟人中之伟人,圣人中之圣人,然而他的后人,似乎并没有他那么伟岸。 汉高祖的时候,册封孔子的第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自此孔子嫡系长孙便世袭爵位,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直至宋至和二年改封为衍圣公,虽说曾一度改为奉圣公,但后又改回了衍圣公,后世从此一直沿袭封号。 衍圣公府是中原文明有史以来最离谱的世家,在宋朝的时候相当于八品官,元朝皇帝为了拉拢儒家收纳人心,直接给提到了三品,到了明朝,干脆成了一品文官,后又班列文官之首。 衍圣公府,是仅次于皇宫的府第,曲阜孔氏受历代帝王追封赐礼,谱系井然,世受封爵。 赖先祖余晖,衍圣公府经久不衰、世代腾黄,与朝廷互相依偎,故而经久不衰。 改朝换代随你的便,我衍圣公府管你是什么皇帝,亦或者是不是汉人异族,只要你捧着我,我都不在乎。 …… 面对赵王这些辛辣的言语,朱高燨咧嘴一笑:“你猜,我还能让衍圣公府活多久?”
赵王闻言身上醉意全无,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打算动衍圣公府啊,想拉着大明一块儿死?”
他指的不仅仅是衍圣公府。 诚然,衍圣公府是儒家命脉,若是动了衍圣公府,全天下的儒生都会奋起力争。 儒家子弟奋起力争,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信仰是孔圣人。 孔圣人还说“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呢,意思也就是若是你们当官的没有贪财的欲望,就是奖赏偷盗,老百姓也不会去偷盗! 可天下儒生削尖了脑袋的当了官,哪个少贪了? 倘若他们真的乖乖的听孔圣人的话,把孔圣人的这里当做人生信条,朱高燨彻查黑税的时候也就不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便查出来了九千多万两的白银! 孔圣人的话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信的。 然而孔圣人的话,还是得放在台面上。天下官员士子,哪个不是出自孔圣人门下? 正如苏武所言:“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
这些出自孔圣人门下的儒生们,虽说不少都是软骨头,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嘴硬。 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变得异常凶猛,用各种五花八门的圣人名言将你骂的狗血淋头,甚至是聚众起义,将当权者从皇位上踹下来! 儒生空有三寸舌,杀只鸡都能要了他们的狗命,光靠儒生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背后有人支持啊。 一旦衍圣公府沦陷,剩下的那些人便会毛骨悚然坐寝难安,生怕下一个挨刀子的就成了自己,这时候他们就会变得很团结,团结到让人窒息,联合起来将触碰他们利益的敌人杀死! 朱高燨碰了税,顶多也就是让这些人少赚点,等朱高燨死了,他们依旧可以大摇大摆的继续横行霸道,朱高燨能活几十年?就算朱高燨活到一百岁,他们也等得起,他们要的是万世长青,而非是一时之利。 可若是朱高燨拿衍圣公府开刀,之后,那可就是要他们的命了。 赵王本来只是口嗨,但他没想到的是,朱高燨当真了。 “你好好想一想,我和老爷子是靠的什么坐稳的位子?”
朱高燨冷笑道,“老爷子能坐稳天下,是凭借着京营几十万的精锐,是凭借着一次又一次的大捷使得九边将士都听他的话!我能坐稳现在这个位置,是凭借着安南省的十万西南军,是凭借着跟我北出灭国的数万精锐王师,是凭借着朝中武勋无一不听我的话!”
“我和老爷子走到今日,靠的不是儒家和文官们的支持,是凭借着自己手里的刀,足够锋利!”
赵王叹息道:“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太狂妄了啊。这些人是国家的根基,倘若你想动儒家,就算是老爷子也不会支持你的。”
“国家的根基?我瞧是败坏国家根基的毒瘤吧!”
朱高燨拍案而起,“倘若不把这毒瘤割下来,无论我怎么做,无论我带着大明如何昌盛,始终都会活在他们的阴影当中,万劫不复!”
赵王微微皱眉:“老四,你的杀心太重了,杀心太重,反噬其心,你这样桀骜,是要吃大亏的。有些事是你能改变的,有些事是你无可奈何的,纵观古今,有谁真的做到了将世家根除,将儒家根基断裂?等跌了大跟头,想爬都爬不起来。”
“你觉得是我先跌跟头,还是我先把他们的腿打断?”
朱高燨拂袖离去,“花花轿子人抬人,无孔夫子则无儒家,无儒家则无酒囊饭袋,国家太平!”
列车需要燃料。 谁又不是燃料? 有人是燃料,有人是乘客。 想把税一文钱不差的收上来?简单,直接整一个不纳税三代之内不得科举。 只要敢这么干,世家大族就敢换个皇帝。 赵王长叹了一口气,将面前酒盅满上,一饮而尽。 似乎是有些醉意朦胧,赵王爷悠悠的念叨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