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皇宫,御书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耶律威放下朱毫,眉头皱了皱,稍微动了动酸痛的肩头,随后笑道:“果然,朕还是不得不服老,这才多大一会胳膊就开始酸麻酸麻的。”
一直候在一旁的安福极有眼色地快步走到耶律威身后,拿捏着正正好的力度缓慢揉捏着皇帝的双肩,道:“陛下可不老,奴才看陛下还能活百年千年呢!”
虽然心知这些不过都是一些表面上的谄媚话,可这世上没人不愿意听好话,身居高位许久的耶律威更是如此,他爽朗笑了两声,随即似乎想到什么面容又露出几分愁色,“也不知太子如今怎么样了?按脚程算,此刻他们应该已经与老三的军队汇合了,只是太子毕竟从未经历过沙场之事,此次前去也不知……唉……”安福手上力度放轻了些,柔声安慰道:“陛下不必担心,此番有萧德禄将军陪同,太子殿下必定能做出一番事迹的。”
想到萧德禄,耶律威拧成疙瘩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了些,叹口气似有所感:“也是,有萧将军跟着,太子怎么也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安福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刚准备再说些好听的话宽慰皇帝,御书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响起:“劳烦公公通传一下,有要事求见陛下。”
耶律威自然也听到了,沉下脸有几分不悦,却还是向安福递了一个眼色。安福会意,开声询问:“何事在书房外喧哗?”
门外响起公公尖利的一嗓子:“启禀皇上,是和边疆联系的信使,说有要事禀报。”
一听是边疆来信,耶律威的心莫名有些发慌,他强自压住心头忽然冒出的不安情绪,沉声宣了人进来。来人一脸慌张的神色,直接一扑通跪在地上,身子在簌簌发抖。“何事要禀报?还不速速道来!”
安福余光瞥见耶律威面上不耐越发浓重,急忙出声催促。堂下跪着之人却被这声音吓得一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重重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而后悲恸出声,“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薨了!”
耶律威心中一直紧绷的一根弦就这样断了,他仿佛还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叮”,心中又急又怒,张着嘴却吱吱呀呀一个字说不出口。眼瞅着耶律威这是气急攻心了,安福眼疾手快跪到他身边,右手附在他心口,一点一点替他顺着气,总算是勉强让他能出声了。狠狠推开安福,耶律威紧紧摁住心口,似是不敢置信一般死死盯着下方跪着的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跪着的人身子抖如筛糠,将边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说了一遍。“你说什么?”
耶律威噌地站起身,径直奔着下方走去,可刚站起来,喉间一股腥甜喷涌而出,耶律威两眼一花,双腿软趴趴往地上摔去。“陛下!陛下!来人!快,快宣太医!”
安福吃力地扶住耶律威,本就尖细的嗓子此刻更是刺耳的让人惊悚,他小心翼翼地抚着耶律威的心口,声调抖得不行:“陛下!陛下!切莫动气啊!小心伤了身子!”
“这个……畜生!畜生!”
耶律威双眼发红地看着虚空,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霎时,满室都是安福一声比一声颤的呼嚎声。深夜,耶律威在众多太医的救治下终于悠悠转醒,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这位呼风唤雨的帝王忽然之间就像是老了数十岁,两鬓不知何时又新增了几根银丝。“陛下您终于醒了,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直守在床榻边的安福发现耶律威醒了,急急忙忙起身将他扶起来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边疆……边疆如何了,那个逆子……逆子……咳咳咳……”耶律威这次急火攻心,本就年迈的身子骨如今已经伤了根本,徒剩一口气堪堪吊着命,还未说两句话就不停咳嗽起来。安福连忙替耶律威顺着气,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陛下莫急,再伤了身可该如何是好,如今宫中还得由您坐阵,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能保住咱们北辽江山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连串的咳嗽声,耶律威埋头一直咳嗽着,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半晌才渐渐平复,有些浑浊的眸子直直看向虚空,蓦然苦笑一声道:“只怕朕是有心无力了,罢了,这就是报应……”话未说完,他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声撕心裂肺,回荡在空旷的宫中。安福心中悲切,听那行使把边疆那场变故说完,他就已经明白了,耶律泽使了一招阴毒的离间计,让耶律齐和耶律荣自相残杀,然后夺取了兵权。跟随在耶律威身边多年,安福比谁都清楚耶律威心中的想法,他是绝对不可能重用耶律泽,耶律泽手上的圣旨肯定是假的。如今耶律泽手里握着兵符,麾下有二十万大军,几乎掌握了北辽全部兵力,即便皇帝心中明白他是假传圣旨使用奸计除去了耶律齐和耶律荣两兄弟,也奈他不何,只能顺势而为,让他取代耶律齐,坐上那太子之位,否则,只怕他会带着兵马回朝逼宫,到了那个时候,皇帝别说是皇位,只怕连性命都难保了。耶律威此刻心中的想法跟安福一样,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四子耶律泽居然有如此狼子野心,不声不响地就把他最心爱的两个儿子给弄死了,还把兵权也拿了去,接下来,只怕很快就要回宫来逼他让位了。心中是万分愁苦,可是事到如今,他却毫无办法应对,只能悔不当初,没能看清楚这个逆子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