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秋叶散落一地,有一人静静站在树下,看他的样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袭白衫,负手而立。这就是谢芷兰看到的二哥,她看呆了,没想到二哥正经起来,居然还是很俊俏的一位翩翩公子,她微笑着看向谢炎生,轻声道:“二哥..”谢炎生此刻思考着白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听见有人唤他,思绪被拉回现实,见是谢芷兰,不由头疼,这个小妹莫非是为了早上吃饭时说的放风筝的承诺特意来找他,他现在有点忧伤,他觉得自己在谢家处境堪忧,父亲谢伯年把他当工具,在谢伯年眼里,他是不是他儿子不重要,他对谢家的复出有作用才重要,君华丹和谢芷君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尤其是谢芷君,虽然她隐得地很好,也只有眼前这个天真的谢芷兰依旧把他当哥哥对待。“小妹,你怎么来了,房间里有点闷,我在树下站一会儿,没看见你。”
谢炎生笑着摸了摸谢芷兰的头,小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 “二哥,你是太累了吗?感觉你这俩天总是叹气。”
谢芷兰仰着头,认真的问。 “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父亲安排的宴会我该怎么表现。”
谢炎生本不想说出心里的苦闷,可是面对可爱的小妹,还是愿意告诉她。“原来是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啦,你怕什么?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就算你表现不好,他还能不让你继承汝南伯的爵位,至于他说的要你去出仕,你要是不愿意就拒绝好啦,不要老是皱着眉头,你才十五岁,老是皱眉会变老的。”
谢芷兰自然地说道,这就是她的人生观,她不明白,为什么长姐父亲母亲不喜欢二哥,她喜欢看二哥笑。谢炎生没有想到,看似幼稚的谢芷兰能说出这样一番劝慰他的话来,感慨道:“有理有理,哈哈哈,芷兰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啦。”
兄妹俩相视一笑,而后都未开口,良久,谢炎生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房。”
谢芷兰吐了吐舌头,她还没和二哥玩够,好无趣,便道:“我们再玩一会儿怎么样?”
谢炎生无奈道:“好吧。”
和谢芷兰下了一会子棋后,谢炎生送她回自己的房间,而后躺在床上,心里想要回现代的念头越发淡了,这就是他的命运啊,他现在的际遇他已经坦然接受,而且立志要在这里做一番有益于百姓的事业。谢伯年的生日正是本月初三,他早已发出请柬,邀请江州官员及清河郡乡绅前来赴宴。“禀老爷,江州刺史苏道元苏大人携贺礼前来为您祝寿,现在前厅等候。”
安昌气喘吁吁地前来回报,彼时谢伯年正在和谢家故交锦乡伯畅谈,听到苏道元前来,急的满头大汗。按理说,皇帝不许官员和贵族来往,以免结党,谢家虽说有黄钺将军的官位继承,可是也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虚职,要知道州刺史可是一方大员,代理天子牧养一方百姓,是有实权的地方父母官,他怎么会前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想到这,谢伯年捋了一把胡须,他不能出面,儿子谢炎生却可以前去迎接苏道元,一来,在刺史面前混个熟脸,日后好在江州出仕,二来,谢炎生是晚辈,和州刺史苏道元见面,就像是学生拜见老师一样,皇帝安插在江州的眼线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将这等小事上报。“炎生,你代我前去迎接苏大人,务必好生招待,我随后就到。”
谢伯年对侍立在身侧的谢炎生命令道。 谢炎生没有多想,道了声是,就跟着安昌一路去前厅。 到了前厅,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静静喝茶,他在思考什么,显然没有注意到谢炎生的到来。 谢炎生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寻常的男人,再看周围无人随侍,难道这就是父亲口中的州刺史,不对不对,他眉目间自带煞气,身材魁梧健硕,一看就是个常年征战沙场得老将军,江州刺史是文官职位,按理说应该是一个文人模样的人任职才对,搞不清身份先不开口,谢炎生拿定主意。 这边苏道元听到了脚步声,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比常人灵敏,他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少年恭敬地拱手而立,来者体态轻盈瘦弱,年纪大约在十五岁,身着白色丝制圆领袍,手型长而干枯,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打扮,他并不知道这就是谢炎生,只道是哪位学子想来结交他。“先生有没有看见江州刺史苏道元苏大人?”
谢炎生先开口了,实在是面前之人气势太强。苏道元一愣,难道这位学子不知道他就是苏道元吗?在本朝,一个读书人想要出仕做官,须先去本地学文馆进修,而后认识本州本府五品以上职位的官员,选择一位拜其为师,这样他的老师才可以在早朝时向皇帝上奏某人如何如何可以为官,江州大小学文馆的学子不认识他苏道元的人很少,只有一种可能,这难道是谢伯年那个老狐狸的傻儿子?不,看他的言谈举止分明气度不凡,不可能是那个谢炎生。这个少年不认识他,何不和他玩一玩,苏道元玩心大起。 “你是何人?为何打听苏大人的下落,看你的样子是想来结交苏大人,来年好出仕做官吧,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们大人刚正不阿,不会徇私的。某正是苏大人的随身侍卫。”
苏道元看着谢炎生说道,他想逗逗这个文弱书生。“原来是苏大人府上的侍卫大人,炎生这厢有礼了。小生是这谢府上谢家老爷的嫡子谢炎生,奉父亲大人之命来迎接苏大人到来的,谁想到了前厅不曾看见苏大人,却看见老先生在品茶,打扰了老先生的雅兴,晚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谢炎生忙回答道,他就说这个人看起来刚毅勇猛,是武将料子,不可能是苏道元嘛,原来是个侍卫老头,不过这老头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的样子。“原来你就是谢炎生。”
苏道元吃惊了一会儿,而后恢复镇定,传闻中的谢炎生可不是眼前的温柔谦逊的公子。 要是苏道元知道谢炎生心中的疑问,一定会嗤笑他以貌取人,谁说武人就不能为州刺史了,他苏道元就是个例外,自先帝崩逝后,新君在嘉顺太后扶持下匆忙即位,帝位不稳,先帝尚在的子嗣对帝位虎视眈眈,其中河间王姬云凉更是在封地用天子仪仗,也不入朝拜见新帝,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嘉顺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扶持年幼的皇帝即位只是碍于先帝的嘱托,嘉顺太后主政大璟朝后,对外战事不断,对内又给娘家兄弟加官进爵,显然要培养外戚,他苏道元怎能不悲愤?眼见璟朝江山不稳,先帝临终前交代他要好好辅佐他的小儿子姬云庆,所以把他调到江州,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河间王谋反逼宫时,皇帝能在江州暂且躲藏,而后起事。 苏道元早年也是文官出身,他数十年苦读一朝高中,却因为朝中大权被当时的奸臣宗室楚王姬旻把持而不被重用,看见仕途无望他心灰意冷,是皇帝赏识他的才干,授他清河郡都尉一职,他才能在这江州立足,几十年的武官生涯早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冷面无情的人,他知道同僚私底下都称他是“冷面将军。”
他只是笑笑,他忧伤这大璟的天下内忧外患,他恨那些弄权的奸臣藐视圣意,他会让嘉顺太后归还皇权给皇帝,也会完成先帝临终前交代他的事,苏道元想到这里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只是还差一股力量相助,看见眼前的谢炎生,苏道元打量他,不知这个人可否一用。谢炎生这边还在恭敬等候“苏道元”的到来,他见刚才和他讲话的老者低头沉思便不去打扰,一心一意想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而后去见谢芷兰,谢芷兰说要带他去这太安县好好转一圈,他来了有一个周的时间了,还没见过围墙外的世界,古代的风土人情他想好好体验一下。“谢公子,陪我走一走可好?”
苏道元突然出声道。“老先生,晚生还要在此等候苏大人,恐怕不便。”
谢炎生有礼貌的拒绝道,心想,这老头散个步还要人陪。苏道元见他如此坚持等候,心中更是对他赞赏有嘉,谢炎生此人身为伯爵府嫡子不仰仗出身就引以为傲,反而谦和有礼,就算知道他是“苏大人”的侍卫依然温和有礼,并不跋扈,无半点骄奢之气,是个可造之才,哪像他家丫头,整日里咋咋呼呼地,想到掌上明珠苏岚锦,苏道元真是又头疼又好笑。“谢公子,老夫就是你要等的苏道元。”
苏道元哈哈大笑道,他想看看谢炎生的反应。 “……”谢炎生不知道说什么,谁说古人单纯的,果然穿越小说电视剧都是骗无知少年的,古人是另一个时空活生生的人,他们其实和现代人一样有自己的思想也会嬉笑怒骂,就像眼前的苏道元,看起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谁想也会欺哄逗弄他这个骨子里的现代人呢?“原来您就是苏大人,晚生有礼。”
谢炎生面上却不露半点不虞之色。苏道元看见谢炎生如此镇定,微微点头。"苏老弟,别来无恙啊。”
一阵洪亮的笑声先到,却原来是谢伯年来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