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自古是西北重镇,其地处雍州中心,一世长歌狂,二分酒意醉霓裳,今里归何处,长安月下红袖前尘说的就是这般繁华盛世。 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坐落着一栋雕花美宅,这宅院端的是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绿栏干低绕轩窗,砅幕高悬宝槛,远看美轮美奂,正是雍州河间王皇家宫廷教坊司无疑了。 而在那教坊司内,正香焚宝鼎,花插金瓶,竞奏新声,频逞妙艺。 在一楼热闹的大厅,有一客人问其旁边的人道:“今日这戏楼怎的如此兴师动众?平日里没见这般阵仗。”
那人答:“说是有从江州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乃刺史苏道元大人之独女,巫公子为了博美人一笑,自然舍得豪掷千金喽。”
那客人听罢笑道:“妙哉,我等俗人今日也开了眼了,这些可皆是教坊司的拿手好戏啊。”
俩人不再言语,只认真观戏,而被他们议论的二人,正闲坐于二楼雅座。 那男子有一双桃花眼,气质邪魅,那女子则气质清雅,细看那女子,她的眸子比那一泓清水还要清澈,皮肤比嫩芽还要细嫩,恰有清风吹来,吹动那女子乌黑的发丝,晃荡了男子的心神。 此时这一男一女好似在说着什么,只是那女子反应淡淡地,似乎对谈话不感兴趣,也不愿多理会男子对她的奉承。 是的,这女子正是苏岚锦,自从来她闲居雍州巫家做客后,就觉得巫孝文此人极其聒噪。 而巫孝文则颇为不满地瞧着眼前清秀的女孩,听说她是奉父命来雍州散心,他们巫家作为苏大人的故交而接待了她,可为何这苏岚锦来了一月有余,不仅深居简出还敢对他巫孝文不屑一顾? 她苏岚锦难道不知道他的父亲巫自道在雍州是可是教坊司司正,他作为巫家的继承人,有偌大家财,且相貌堂堂,这江州刺史苏道元送女儿过来,焉知不是其父为她挑选夫婿?要知道自陇西李家败落后,苏岚锦的择婿范围又缩小了,似乎只有他们雍州巫家可以值得一观了。 而苏岚锦瞧着巫孝文一脸沉浸于幻想的沉醉表情,忍不住开口道:“孝文哥,你在想什么?连我和你说话都听不见?”
巫孝文听见女孩清脆的声音,才意识到失态,便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轻笑道:“没想什么?对了,阿锦姑娘,你看今日之戏你可喜欢?这些舞姬可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
他用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苏岚锦,心里却道:“不管怎样,这可是江州刺史之女,要是娶了她,我巫家势力更上一层楼。”
可是苏岚锦似乎对他的眼神放电拉丝不感兴趣,这种撩妹伎俩在她面前还不够看,她是将门虎女,不屑于这些儿女情长。 可是想到毕竟是一片巫孝文的心意,便淡笑道:“她们都很美,像朵朵绽放的女人花,有着心灵的花语,她们把花语写在舞姿里,让我们这些红尘里的过客倾听。”
看着那舞台上一批卖力表演的豆蔻年华的舞女,她们有着那娉婷婀娜的舞姿,苏岚锦如是说。 巫孝文见她似是喜欢这场演出,便大手一挥赏赐这些舞女,在他这个男人眼中,只觉得这些美人风流婉转俏丽多姿,闻着舞女的阵阵女子香,巫孝文只想醉卧美人怀,好好和她们风流地做一回。 正当巫孝文又沉溺于歌舞声中时,却听得耳边苏岚锦的声音响起,“只是...”她显得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阿锦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巫孝文邪气的桃花眼挑起,他无时无刻都在对眼前的女子散发他自以为的魅力。 苏岚锦假装没看见他自以为帅气的挑眉,幽幽地说:“都说女人如花,她们中有的人似一枝傲雪的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有的人则是一幅丹青,清新淡雅。还有的女孩嘛,恰似一朵菊花,她们不惊不扰,温润恬淡,有着云淡风轻的美。孝文哥,你这样把她们圈在这里供人观赏玩乐,你想,她们会快乐吗?”
她承认就是有意想为难巫孝文,真是不想再看他那自恋的模样了。 “这....,阿锦妹妹,你说的无不道理,可是我巫家素来就是做这样风月场中的生意的啊?不挑选一批貌美如花的女子,又怎能吸引着雍州的达官贵人来观看呢?”
巫孝文面对苏岚锦的诘问,难为情地说。 看着巫孝文似是招架不住她的言语攻势,苏岚锦便有意转移话题,于是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孝文哥,我有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她还是挂念那个牵动他心绪的浪人,顿了顿,接着抿嘴道:“那次我刚来雍州,你和巫叔叔一个叫做明月坊的戏楼里接待了我,那次我见一个小生唱的曲极好,我想问问,他还在吗?”
”明月坊?哦,你是说我们在凤翔郡的分舵吧,你说的那个人叫谢炎生?”
巫孝文思索道,“其实这小子是个人才,没来多久,裴煜就把调教的极为出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他看起来戏曲天赋极高。只是这个小子忒不长眼,居然敢和我巫孝文抢青儿,他一个穷书生,我看他是不想活了,信不信哪天我”巫孝文话没说完,便意识到自己才将又说错话了,怎么能在苏岚锦面前提前东方叶青呢?这不是显得他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花花公子吗? 平心而论,他俩个美人都想追求到底,对他来说,苏岚锦似一只小野猫,外表看似无害实则内心似火,他喜欢这样热烈的女人,够劲,而且娶了她会是他仕途的助力。 而东方叶青嘛,相对苏岚锦来说,则温柔娴静的多,只是他最近抽不开身兼顾东方叶青,使她和那个穷戏子谢炎生厮混在一起了,看来上次玄阴寨给谢炎生的教训还不够,巫孝文阴恻恻地想道。 而苏岚锦这边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见巫孝文的意外之言,她暗想道:“那次偶然一见的小生,竟然真的是他谢炎生,听这个巫孝文所言,他似乎和一个叫青儿的女子相恋。而巫孝文似乎也喜欢青儿,好啊,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的都把本姑娘当猴把戏耍呢,这次虽然来了雍州,依然还是没能逃开这些感情的是是非非。”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心中烦闷,便不言不语的径直走出教坊司想要去散心。 巫孝文见她面色恹恹,只当是刚刚说错了话惹得这位大小姐不开心了,便由着她去了。 待到她走远后,才随意吩咐身边一个小厮道:“你去把苏姑娘给我看好了,她要是又什么闪失,本少爷拿你是问。”
说罢便拂袖而去,心道:“这苏岚锦这般轻狂,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待到本少爷把你这个小野猫搞到手后,定要好好调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
且说苏岚锦随意走着散心,不知不觉便来到长安郡外一处荒凉的郊外,她见天色渐晚,便想着回家。 正欲回转时,却听见有一女子惊呼救命之声,她没有多想,便循着声源走去,待到走到一处空地时,才发现有一俩马车,车上坐着一男一女,这救命之声正是那女子发出的,而有一群恶狼正围困二人。 苏岚锦见二人被狼群困住,情势危急,便抽出腰间软剑碧水剑,冲向狼群,没几下功夫便先行斩杀一头恶狼,狼群见此纷纷四散。 待到确认狼群消失后,车上女子才惊魂未定,当即下车朝苏岚锦盈盈一拜,感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原来苏岚锦为了避免麻烦,就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做男子装扮,此时她见这女子无事,受了她的礼便立时要走。 却听得车内传出一个男声道:“公子且慢,既然救下我二人,不妨好事做到底,送我二人进长安郡如何?”
苏岚锦闻言想发作,心想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自己救了他们,他们不知感恩反倒变本加厉,只是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不由得愣住了,这声音听起来像她日夜思念的那个男子——谢炎生。 而东方叶青见苏岚锦不虞之色,便有些尴尬地说道:“公子莫介意,谢大哥说话就是这样的,他没有恶意,他是想天色已晚,不如我三人结伴而行,再者公子既然有恩于我,我银湖山庄自然不会忘记,我乃银湖山庄少庄主东方叶青。”
待到女子自报家门后,苏岚锦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巫孝文口中的东方叶青了,只见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真是一位出尘如仙,傲世而立的美人了。 东方叶青也细细端详眼前这位俏公子,他看起来颇为清俊,只是那身形单薄瘦弱不似一般男子。 “你刚才说的谢大哥,可是谢炎生?”
苏岚锦突然出声询问东方叶青道。 “怎么?你认识他吗?不瞒你说,谢大哥这次是要和我回家见我爹爹的,不曾想在这里遭遇群狼,还好有公子你相救我二人。”
东方叶青说起谢炎生一脸甜蜜。 此时,谢炎生也大步朝二人走来,其实他早在苏岚锦亮出碧水剑的时候就认出她了,虽然她是女扮男装,可是早在清河谢家时,那次在太安县城的芙蓉街的相遇,她不也是一袭男儿打扮吗? 之所以没有立时下车现身与故人相见,是避免俩人都尴尬的局面,毕竟他和青儿都要谈婚论嫁了,苏岚锦又属意于他。 而苏岚锦乍一听东方叶青一席话,内心酸楚,没想到再次相见他已经要成亲了吗?那自己对他的感情又算什么?是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谢炎生从未亲口承认过喜欢她,反而是和眼前这位秀丽的女子恩爱非常。 思及此,她取下发带,散开一头长发,而后对着东方叶青直言道:“如你所见,我不是男子,和你一样是个女孩儿,既然你们也要回银湖山庄,不如一起吧。”
东方叶青只惊讶了一会儿,就接受了她的恩人是位清秀的小姑娘了,她反而更喜欢苏岚锦了。想来女孩和女孩之间说话多方便呀,就像她和四娘一样,对了,也不知道四娘怎么样了?她在四娘面前提了一嘴要带谢炎生回家时,四娘就再不愿意理会她了。 就这样,在朦胧的月色下,三人一路朝着长安郡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走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在郊外发生的一切,见三人携手回归长安郡,那人便急匆匆地朝着教坊司走去,他要向主子巫孝文传递看到的一幕。 且说,教坊司内,巫孝文听着盯梢的小厮的报信之语,气急败坏道:“什么?青儿她居然敢把谢炎生这个穷小子带回银湖山庄,更可恶的是,阿锦妹妹也和他们掺和在一起?看来有必要夜访银湖山庄了,得让东方靖这个老狐狸知道他的好女儿做了什么。”
说罢他便骑着快马夜奔银湖山庄,身影逐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