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还能化作原形顺着竹管游到河里,看到前方流出宅子的水,我心里雀跃了起来。等我出去,我就回神界苦练法术,迟早收拾这家伙。可是我想得太美了,水里也有结界,直接将我弹回草坪上,这么大的动静迟早会引来那乌鸦。“诶,本少爷不是把你救出去了?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呆萌的少年音响起,太好了,有救了。使出全力想要化作人形,却发现连化形的法力都没有了。“别挣扎了,小鱼儿,到了晚上你们仙人是用不了法术的,本少爷为难些,再救你一次,不过得等我揍了那只臭乌鸦再说。”
软乎乎的爪子将我抓起放在他身上的一个布兜兜里,乾坤袋,他怎么会有这东西,尽管心中疑问很多,好歹我总算有了个藏身之所。不过他刚才说要揍那乌鸦!这家伙在结界外连我都打不过,去找乌鸦只怕我也小命难保。“小白猫,你打不过他的!”
他在宅子里四处乱窜,再次把我晃得头昏脑涨的。头顶上方传来他奶奶的声音:“放心,本少爷试过好几次了,这结界在夜里能让我妖力翻倍,揍那只乌鸦我已经驾轻就熟了,今夜便要他消散。”
很快,目标出现在眼前,我坐在乾坤袋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小白猫身形涨大好几倍,对着开门的乌鸦就是一爪,瞬间他的皮囊被扯下来,他转头吐出一团黑雾,小白猫立刻后退。黑雾散后,那乌鸦显出原形,竟然是一只三眼乌鸦,浑身散发着黑雾,分明是邪祟。“喵!”
小白猫扑过去,被他侧身躲开,扇动翅膀飞向空中,在月光下极为诡异。“猫王之子!今日竟有两个送上门的,待我吃了你们,就可以彻底复活了!”
说完他从空中俯冲而下,小白猫从地面跃起,跳上房顶,躲开他的攻击。额头闪起一个三角阵法,白光聚集向那乌鸦攻击,他躲闪不急,被击中的地方燃起熊熊火焰。原本嘎嘎难听的声音变成了地狱般的嘶吼,突然月光聚集在乾坤袋上,感受到斩玉的震颤,我唤出它飞出袋子,一剑劈了冲着小白猫来的邪祟。月光散去,我落在小白猫面前,他化作原形,怔怔的看着我,眼角挂着泪花。我瞬间头大,他想亲自消灭了这乌鸦来着,完了,我不会哄孩子啊。他走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脑袋上蹭了蹭,然后化作大猫将我驮在背上出了结界。临渊正好提剑赶来,小白猫看到他,立刻龇牙咧嘴的,将我摔在地上,钻进丛林跑了。“小鱼儿,没事吧?”
我看着小白猫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它认识临渊,看样子,还把他当作敌人了。“上神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临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牵着我回到了南山别苑门口,马车还在。“月离感受到月光的异样,给我传音了,上车再说。”
我很好奇临渊为什么不回别苑说,但是他总有他的道理。一番交谈下来,我气个半死,月离这家伙居然临时被天君召回去,做了太阴星君,此刻正忙着接任。马车停下,我撩开帘子,居然又是凤鸣楼。琴瑟等在门口,见我下来,立刻热情的拉着我,让我今晚和她睡。其实我想和临渊说,我可以回神界的,但是他好像很忙,我刚下马车他又消失不见了。我在她房间里,看着那把琵琶发呆,琴瑟取下她,坐在我对面,开始抚琴,听到乐声,今日的疲惫都消失了。“小仙子,睡吧。”
支撑不住突然袭来的困意,我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再次醒来,躺在一个石台上想要动却动不了。“你醒了!”
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慢慢的凑近我,眼里满是邪气。“你不是封弥吾,你是谁?”
即便是有气无力,我也努力的说出这句话,只要能拖延片刻,就能等来生机。他突然凑近,埋在我脖子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得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谁?很快你就知道了。”
躺在石台上,只有脑袋能稍微动一动,眼睛适应了黑暗,这地方渐渐的现出原貌。这是一个洞府,墙壁上画着通体发红的龙,口中衔烛。我记得仙籍里面有记载,烛阴的洞府在锺山下,说明这里离神界不远了。我用力的撑起身子,也仅仅是抬起了一点头,透光的洞口就在脚边,只要我能起来,就能出去。“别挣扎了,你出不去的。”
我放弃挣扎,躺平,咬紧了后槽牙,“琴瑟姑娘这么做是何意?”
琴瑟从暗处走出,走到我身边,伸手摸着我的脸,随后捏着我的下巴道:“这是他欠我的!”
她甩开我的脸,冷冷的笑了,“哼哼,反正你就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
司命幼时在虚北星台里随大司命修习,主人间命簿,琴瑟神女之母乃是天君的天妃之一,亦是离瑶好友,同她在落霞山一起陨灭。司命年长她约莫两万岁,临渊常同司命论道,琴瑟偶尔伴随左右,彼时司命正是年少,只一眼便无可自拔的爱上这位神女。神族时日漫长,彼此暗恋的两人相伴数万年竟未将那份爱意挑明。归墟叛乱之时,琴瑟随临渊出征,人间动荡,司命为稳固人间秩序,同冥王日夜操劳,最终昏迷,琴瑟一人在南天门等了三日,迟迟未见司命相送。琴瑟心中失落,只当自己一厢情愿,心绪不定,在战场上险些丧命,仙骨丢了一半,幸而临渊及时赶到,命人送她回神界。中途她自己翻下仙轿,落入凡尘。司命醒后,听闻琴瑟等了他三日,匆匆赶到南天门,只见佳人队伍离去的背影,大战持续数月,司命每日守在南天门,却等来一顶空轿。听到来人赘述,司命立刻赶回司命殿,翻阅典籍,终于找到琴瑟命簿,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正在凡间,已转世轮回两次。便是成了凡人,司命依旧在她的心里,两次都在人间司命观中修行,临死前握着司命画像靠在大殿中含泪而去。此刻正是郁郁寡欢之际,本就没了一半仙骨,两月不到又多次轮回,只怕这一世后再不能重回神界。司命当即下凡,在心爱之人归去之前生生剖了自己一半仙骨给她续上,凡间无神界灵气润养,司命靠在琴瑟怀中诉说衷肠,两人解开当日误会。奈何琴瑟仙骨刚被修复,法力不足,断断续续的为司命修补也没法留住他的仙泽。临渊真身现世,金莲散落九界,落在司命身上,竟神奇的修复了他的仙骨。万年前,临渊大婚当日,因离瑶出自昆仑,临渊带着池鱼去拜见陆吾上神,途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池鱼知道自己的是归墟帝姬与临渊决裂。偏偏那三生石上刻着她和临渊的名字,让她痛苦万分,闯入神界,毁了三生石,逃往归墟。三生石被毁,天君下令彻查此事,月老府,司命殿,太渊宫皆被审讯,司命冒死隐瞒给临渊传音,被天君惩罚历劫百世。琴瑟则在凡间陪着他历经百世,看着他不断的生老病死,而每一世,无论好坏,他都要在十八层地狱历经苦难才能转世。而这一世,就是封弥吾,半月前,他死在家中,没了首级,周身却有仙泽庇佑,想来是死后,即将位列仙班的时候被人摘了脑袋。不过几日之前,他再次出现在凤鸣楼,而京城内每日也消失一个人,琴瑟找到他,想要回司命的头。那人提出的唯一条件是帮他再找个仙人来,他就还司命的头,否则就让邪祟肆意入侵司命的神识。微弱的光芒下,琴瑟背对着我,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了上百次,若是我,一定会崩溃吧。她转过头看着我,笑了笑却满是忧伤,“你这样子是在可怜我吗?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她挥挥手,司命的仙体便躺在我身边。我竟然没骨气的哭了起来,闭上眼忍住眼泪,或许这次真的要死了吧,我还没有陪临渊看遍九界繁华美景,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心意。那人走进来,满身的邪气四溢,黑雾四散,却突然将琴瑟缠了起来。“你干什么!”
琴瑟被卷到空中,不断的挣扎。“有你这个神女在,我要这小小的仙子有何用,哦不,待我用尽你的仙力稳固身体复活后,我还可以饱餐一顿!”
源源不断的仙力被他吸走,琴瑟的容颜在一点点的变老,眼角的泪滴在他手上,他仿佛被灼伤一般放开琴瑟。他双手抱住脑袋,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并!封!”
琴瑟立刻唤出琵琶,指尖扫过琴弦,锃的一声,我便可以动了,我立刻唤出斩玉朝着那邪祟刺去,却被琴瑟以琵琶身挡住。就在我两缠斗之时,那邪祟痛苦的捂着脑袋冲出了洞府。琴瑟依旧挡着我,不让我追去,我转头对着司命的身躯一道剑锋划出,趁她冲过去的间隙追着那邪祟一路向南。四周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我猜他应该是想要躲回般峁结界之内,立刻腾云而起挡在他面前。那邪祟红着眼,笑得渗人,得意洋洋道:“杀了我,这脑袋的主人就彻底没了神识,历劫失败,灰飞烟灭!”
我呼吸急促,胸口仿佛被大石块压着,这邪祟控制着司命的神识,让我不能轻易杀了他。我握着斩玉指着他,迟迟不敢动手,临渊,若是你在,你会怎么做?清水那滴落下的血泪在眼前浮现,我终究是放下了剑,让他进了结界。刚才他那痛苦的模样,说明司命的神识还没有被他占据,只要让他从司命的神识中出来就可以灭了他,可司命不是鸳鸯鱼,没有相通的神识,牵引阵也没办法用。除非有一个让他占据神识的新身体,而这个人还得割下脑袋,配合他的邪术让他复活。可是世界万物皆有自己的道法,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利,目前看来,我是进入死局了。琵琶声响起,猛烈的罡风从侧面袭来,我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青执剑出现挡下这一击,撞击出强烈的嗡鸣声,合一从剑里出来,化出一把青执虚影横扫,四周的树全被整齐切断。琴瑟被这强横的剑气扫飞,吐出大口鲜血,捂着胸口满眼泪水的看着落在他面前的临渊。“临渊,你别忘了,他受这百世之苦是因为谁?不周山的事我听说了,他现在被邪祟占据神识又是因为谁!”
临渊终究是收回了青执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如今那邪祟进了般峁结界内,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我今日去太岐山寻了瑾瑜玉来,若是能成功制成清心锁,便能封锁邪祟将他从司命神识中取出,一会儿天兵会来驻守这里,你走吧,别被发现了。”
原来他昨晚匆匆离开是去太岐山了,那里与神界都还隔着一个昆仑,他要算好时间迅速赶到那里,半炷香不到的时间要往返两界,他一定很累吧。回到南山别苑,我迅速的给他铺好床,“上神劳顿多日,好好歇息吧。”
临渊取出一只簪子放在我手里,“这上面的玉是瑾瑜玉,你带在身上可以抵挡邪祟侵袭。”
我握紧手里的簪子,心里很复杂,临渊他知道送人簪子意味着什么吗?“多谢上神挂怀,文鳐收下了。”
今夜,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比我以往做的任何一个梦都长,梦里,我和临渊都是凡人,青梅竹马,相恋,成婚,生子,梦里他总会为我上妆,深情的看着我,直到他离去的那一刻,我才看清楚她眼里是另一个女人,她额间那抹蓝色鲸尾印记横竖不是我。醒来后,我盯着房顶发呆,泪水顺着眼角滴下,经过耳廓浸湿枕头。我并非难过他爱着池鱼,而是梦里我与他相爱一生是那么深刻,那么真实,而我却知道那并不是真的,也是遥不可及的,心里的欲望也多了一分,不止是陪伴在他身边,而是占据他整颗心。房门被敲响,我擦干眼泪,迅速起床,打开门,是合一。“干嘛,看到我一副失望的样子,月离他现在估计还在忙太阴宫的事,在人间的这段时间就咱两陪着主人。你快些洗漱好,我们今日要出门。”
合一放下一套人间的宫装,嘴里絮絮叨叨的,临走时还神神秘秘的在我耳边低语:“知道你喜欢月离,放心吧,我帮你看着他,不让那些心机的女人靠近他。”
对此我只能翻个白眼把他赶出房间,他之前守在结界口,怕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