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漫漫。从冬日到春日,四周的景色渐渐发生了变化。白雪化成了绿柳,苍凉渐渐远去,空气也仿佛变得潮湿起来,乐颜终于不会因为晚上太干燥而咳醒了,也不会因为喉咙太疼而声音嘶哑了,珠娴一早准备着的润喉茶,也慢慢用的少了。乐颜的心情,也渐渐像那路边等待绽放的花苞,有种隐隐的期待和冲动。她时常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脑海中回想起当初被那淳朴天真的少年救下时的情形,他身上经常背着一个药篓子,喊他一声,便回过头来,灿然一笑。这笑啊,乐颜一回想起来,唇角便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意。“小姐,那三皇子可真是有福气。”
珠娴钻进马车给乐颜递上食物的时候,看到乐颜看着红绳出神的样子,说道。这马车,因为要长途跋涉,当初九殿下让人花了半年的时间打造,经过特殊加工,这马车外观看起来低调,而里面却有冬暖夏凉之效,无论睡觉还是坐着做其他的事情,都很舒适。而恒亲王妃又往马车里塞了不少奇珍药草的,一路上蚊虫叮咬不到,那些隐隐的香味,还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你又胡说了。”
乐颜回过神,将袖子放了下来,遮住那红绳。“可不是么,小姐可是九殿下和王妃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偏偏这心里呀,只想着那一个人,他福气不好,谁福气好呀。”
珠娴将那麦芽糖纸剥开了,递到乐颜嘴边。乐颜笑了,张嘴咬住那麦芽糖,含进嘴里。“他最喜欢吃麦芽糖了。”
她说道,声音轻轻的,像糖一样软软黏黏的,“我也喜欢吃。”
“小姐吃完可记得漱口。”
珠娴将一杯温水递到乐颜的面前。乐颜吃完糖,喝了口水,含在嘴里,甜甜的水,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流进腹中,暖暖的。乐颜闭上眼睛,在车马的颠簸中,渐渐进入了梦想。“等一等,等一等……”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是谁呀?“乐颜儿,等一等,等等我……”“是他!是小哥哥!是曜曈小哥哥!”
她猛地坐起起来,就要掀开马车帘子,“他来找我了。”
但是,当她要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一双有力地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为什么不让我下去,他在喊我。”
“你们不宜再见面。”
那握紧她手腕的人,说道。“为什么?我等她好久了,他一定也在等我,为什么我们不宜再见面?”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谁,你来自哪里,这些是你的秘密,你要永远守住。”
“可是,他是我信任的人,他对我很好,他对我而言,是重要的人。”
“这样的话,就更不要让他知道了,否则,让他背着这样的大秘密,对他也是一种负担。”
乐颜听了,眼底微沉,握着马车帘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闪过一抹黯然。“走吧,就当你此生都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那人将她的身子摆正了,不让她再看外面。“可是,我等了那么久,走了那么远,难道,就这么回去吗?”
“等一等!”
他的声音近了,似乎就在马车外面了。“我是曜曈,是她的……朋友,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
乐颜刚想说话,却被人拦住了,她咬着牙齿,眼底闪烁着隐隐的泪光。“她不想见人,你有什么要转交?”
马车外,静了片刻,伸进一只手来,那手指上挂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并没有饰物,看起来简简单单,但红色却耀眼地发光。“这是我自己编的一条红绳,替我交给她,算是我与她之间的信物,因为,因为我怕,怕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怕我们会走散,怕……怕她都不会再记得我,她是我唯一的玩伴,我希望我以后还能见面,所以……拜托了!”
乐颜看着那红绳,眼泪渐渐从眼眶流出。“嘶……”突然间,马车一个颠簸,那马发出一阵嘶叫声,乐颜还未接到那红绳,便一晃,红绳掉在了地上。“不要……”她着急出声,猛地惊醒。原来,是一个梦啊。乐颜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一眼手腕,那红绳竟真的不见了,低头一看,正渐渐地躺在地上,大约是时间太久,红绳的材质只算是普通,挂扣那一端,断了。她忙弯腰,将红绳捡了起来。“该叫珠娴把针线拿来,好好补一补了。”
“小姐,小姐!”
这时候,马车外传来珠娴兴奋的声音。“这个珠娴,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看到什么了这样喊叫的。”
乐颜将红绳放进胸前的衣襟里面,嘴里说着斥责的话,脸上却笑着。“小姐!”
珠娴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掀开马车帘子,兴奋地说道,“小姐,我们终于到达李朝境内了。”
珠娴看着不远处的石碑标志,抑制不住激动地喊道。这一路,车队整整走了两个月,众人皆已感到了疲累,现在总算是到了。乐颜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颤,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闪过一抹喜悦之情,随手将红绳放进了怀中。终于到了?珠娴开心地跑了过来,替乐颜掀开马车帘子。“小姐,你快看,好漂亮啊。”
乐颜急忙探头出去,顿时微微起唇:原以为这李朝的边境会是荒凉一片,却不想入眼竟是一片明艳的世界,眼前满地遍布鲜花,远处山峰逶迤连绵,雾气缥缈缭绕,朦胧中带着一丝空灵,空灵中带着一丝虚幻。乐颜一时看的有些呆了,送亲队伍中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惊呆了,个个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原先听说,这李朝乃荒莽之地,还为公主不值呢,现在看来,水草肥美,景色宜人,倒是不错的。”
乐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心头隐隐加快了跳动,离见到曜曈的时间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