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时间是最公正的。 不偏不倚。 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原有的轨迹。 从物理意义上来说,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个真理。 从心理意义上来说,却大相径庭。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度日如年、日长似岁。 时光总会留下治愈的瞬间,冬日暖阳、夏日清风、春天里的第一朵花开。 时光总会带来伤感的时刻,夏日暴晒、冬日狂风、秋天里的最后一片落叶。 时间,重如泰山,一瞬便是一辈子的记忆。 时间,轻如鸿毛,一忘便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这还不是时间最调皮的地方啊。 它,总在骗人。 从小骗到大。 小时候,骗说下一个生日马上就到。 数着手指头,一天又一天,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临近成年,被高考折磨得体无完肤,一套又一套模拟题,仿佛要做一辈子…… 时间啊,能快一点吗? 能让充足睡眠不再奢侈吗? 时间听到了,它带走了高考。 回头看看。 原来高考也不过是一场考试。 原来人生还有很多很重要的坎儿。 和高考不同的是,再没有人整天盯着,没有人再耳提面命,要怎么迈过去这些坎儿。 时间让曾经的体无完肤,脱胎换骨。 高考不再恐怖,倒头就睡才是幸福。 比幸福更幸福的,是每天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 过去的十四年,聂天勤没有奢望过儿子的谅解,更没有原谅过自己的行为。 他甚至去教育部举报过自己,说同济大学不是儿子的本意。 他承认篡改,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儿子能够上清华。 但这种亡羊补牢,已经毫无意义。 高考之所以是高考,就是因为有很多无法触碰和更改的高压线。 填错答案,报错志愿,考试迟到,听起来天差地别的几件事情,结果都一样是过时不候。 和儿子重归于好,在长达十四年的时间,都只是聂天勤的奢望。 不曾想,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聂广义不仅愿意原谅他,还愿意和他一起修复家乡的桥梁。 打从来到意大利,聂天勤一直不愿意相信。 尤其是看了聂广义罗马事务所的概念设计之后。 聂天勤反过来劝聂广义:“大头,你那天和爸爸说科技啊,航天阻燃剂啊,已经给了爸爸很大的启发。爸爸回去,可以让学生们朝着这个方向,多做点研究,多出几套万安桥重建的方案。你好好地在意大利,把你自己的事业做好。”
“聂教授,你能让你的学生多努力,我就不能让我的员工多努力吗?花那么多钱找员工,难道是为了把自己累死吗?”
聂广义直接来了一个提问三连。 “大头,爸爸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如果不是急着赶回来处理事务所的事情,也不会刚刚遭遇飞机故障返航,就立刻返回意大利。”
“你知道一点?”
聂广义诧异:“哪一点?”
小镊子的心情很不美丽。 小适子不会嘴碎到连他恐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聂教授吧。 人生在世,交什么兄弟? 是能一辈子给你做好吃的?还是能帮你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呵,兄弟。 呵呵,一辈子的。 “我是听那个叫梦心之的姑娘说你有点恐飞。”
“什……什么?”
聂广义震惊且愤怒:“你无聊不无聊?你总和我提女人干什么?”
“不是的,大头,爸爸没有要撮合你们的意思,爸爸只要你高兴就好。”
“聂天勤教授,什么叫撮合啊,差着辈分呢?那是我兄弟的女儿。”
聂广义的反应不可谓不大。 “是是是,大头,你不要激动,人家姑娘没有恶意。”
“什么叫没有恶意?”
聂广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是这样的大头。人姑娘让他爸爸拿了几粒药给我,说如果要和你一起坐飞机回去,最好可以让你提前吃。”
“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
聂广义对梦心之本就不那么好的印象,雪上加霜。 “大头……” “大什么头,我头哪里大?”
“广义……” “干嘛了?聂教授。”
“人姑娘没有恶意。”
“你怎么看出来没有恶意了?随便把别人的隐私拿出来说,叫没有恶意?”
“姑娘也是没办法啊,谁让你那么过分……” “我过分?我怎么过分了?”
“你把人家手都抓青了,人家爸爸看到了,以为出了什么事,还准备带去医院检查的。”
“……”聂广义自知理亏,一时语塞。 但也只是一时,他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理由:“我都道过歉了,这种事情有必要一直拿出来说吗?”
聂天才对道歉的理解,和大众多少也有些不太一样。 “这你可以冤枉人姑娘了,人姑娘一直替你说好话。”
“呵,好话。”
如果不是和一丝不苟的外表不搭,聂广义很想直接翻个白眼。 “大头,你没发现这大夏天的,人姑娘在罗马事务所那几天一直都穿着长袖吗?”
“穿长袖要怎么看到?难不成她爸爸还看他换衣服?”
“不是的,是姑娘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注意,把袖子撸起来,她爸爸才看到的。”
“呵呵。”
聂广义并不相信。 “是真的广义,人姑娘还专门帮忙解释了一下,说你不是故意的。”
“既然知道不是故意的,又为什么要专门拿出来说?”
“你肯定也知道,你兄弟把闺女捧在手心,看到了就以为女儿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直接说书都不要念了,要把人带回去。人姑娘没办法才实话实说的。还专门让爸爸拿了几片安神的药放在我这里。”
聂天勤顿了顿,补充道:“爸爸倒是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人姑娘没让她爸爸和你说。”
“呵呵呵。”
虽然越呵越多,聂广义的心情,却和最开始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 油然而生一个极度莫名其妙的想法——【我是不是应该发消息,正式和人姑娘说句对不起?】 聂广义摇了摇头,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头可断血可流,道歉有何用? 还能不能有点智商了?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光了,为什么还想着给姑娘发消息? 还能不能有点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