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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列阵!”
沙宝一声令下。
他终于领着兵马赶到蒙古的右翼,停下脚步,脸上的横肉还被盔甲晃的颤颤巍巍。 “架长矛!”“唰”地一声,甲胄的摩擦声响起。 宋军很快整理好方阵。 他们没有立即向蒙军逼近,但盾牌与长矛林立,如同一道钢铁之墙,堵在蒙军右侧。 ~~ 纽璘转头看了一眼,扬起弯刀,指向的依旧是正面的庆符军。 “击溃他们!”
弯刀斩下,后排的蒙军又是一阵箭雨。 箭雨落出,有宋军士卒惨叫着倒地。 “别退!”
刘金锁已捡起一面盾牌,护住麾下的士卒。 他还不忘探头向远处望了一眼,望到了泸州军已赶到蒙军右翼。 刘金锁不由兴奋地大吼起来。 “堵住了!堵住了!快!”
这没头没脑的呼喝,士卒们都不明白是何意。 好在,很快李瑕已下了新的命令。 军旗摇动,战鼓急促。 宋军的中军已压上战场,各个将领大喝道:“已围堵住蒙军!反攻。”
长长的号角被吹响,互相回应。 “反攻!”
许魁转头看了一眼,迅速又回过头来,大吼道:“火球!点!”
他脸上满是汗水,眼神却很是坚毅,举首投足间动作利落,挺着背、抿着嘴,一丝不苟。 他比刘金锁更有将军的气势。 随着许魁下令,小小的砲车上一个个瓷蒺藜火球被点燃。 “抛!”
宋军用力一踩,砲杆猛地弹起,将瓷蒺藜火球抛向蒙军后阵。 “杀!”
茅乙儿、俞田等方阵开始向前冲去,呐喊着支援刘金锁…… ~~ “轰!”
瓷蒺藜火球在蒙军阵中炸开,铁片、瓷片乱飞,四处激射。 “咴咴咴!”
吃痛的马匹惨叫着,掀下背上的骑士,开始横冲直撞。 已有蒙军向左右两面杀去,正迎上泸州军那长矛如林的铁壁。 鲜血不停地洒下,遍地都是尸体…… 蒙军显然在这一刻开始大乱。 刘金锁见状,大喜。 他单手高高举起手中的盾牌,重重向前砸去。 手里的负重一轻,他只觉力气澎湃,挥舞着长枪,冲向纽璘所在的方位。 “杀蒙鞑!”
“杀啊!”
“别乱了阵型!”
茅乙儿迅速带兵补上这个阵线,大吼道:“长矛手!”
他声音拖得很长,三个字喊完,庆符军长矛手已扬起手中的矛,斜斜指着蒙军的马头。 “大刀手!”
另一处,俞田也在怒吼。 刀手已俯下身子,手中大刀横握,迎着马腿。 “刺!”
“斩!”
战马悲嘶…… ~~ 纽璘见状,大怒。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杀昏了头,他的任何指挥都已无效。 纽璘干脆再次拨马上前,向宋军将领杀去。他要斩将夺旗,激励身后的勇士们。 珊竹带的纽璘,是草原上的英雄! 腿一夹,马匹便乖乖上前。 纽璘控马,比宋人走路还要顺畅。 马蹄扬起,重重踹飞一个宋兵。 纽璘弯刀斩下,刨开另一个宋兵,血涌如注。 下一刻,一个矫健的身影扑上来,一柄长枪以极刁钻的角度猛扎向纽璘。 “鞑贼受死!”
“铛!”
火花四溅,纽璘的亲卫已赶上来,挡下刘金锁这一枪。 纽璘杀气腾腾的目光看去,只见这虎头虎脑的莽汉兴冲冲地又扬枪杀来。 “额秀特!”
纽璘又控马,马蹄踹翻了刘金锁。 弯刀正要斩下。 下一刻,车里赶上来,竟是问也不问,一把扯过纽璘的马头便走。 “都元帅,快撤啊!”
“别拉我!杀溃他们!”
纽璘已杀到眼红,没注意到随着宋军的合围,已有部分蒙军从后翼逃离了战场。 若再打下去,真要被完全包围了。 “都元帅,拉开距离再冲锋也好啊!”
纽璘如牛般喘息着,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迅速往四下看了一眼,夹着马腹便走。 尖锐的鸣金声响起。 …… “想走?进了你爷爷的杀阵,狗鞑子还想走?!”
刘金锁本已在地上滚了两圈,要躲纽璘的攻势,爬起来一看,不见了大功劳,不由破口大骂。 他马上挺枪追上。 “别走了鞑贼!”
~~ 李瑕眯着眼,凝望着阵线,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着战台的栏杆。 他确实在悄悄地调兵围堵蒙军。 宋禾的两百马军很快就要堵住蒙军的后翼,只要再拖一会,嘉定军、泸州军便能围上去,把包围圈闭合。 突然,蒙军的鸣金声响起。 后翼的蒙军在宋禾围堵之前,开始撤离。 “想走?”
李瑕眼中有狠色闪过,喝道:“传令下去,分割蒙军阵型!”
号角呜咽。 宋军很快收到李瑕的命令,开始分割包围。 他们要把蒙军截断,至少留下一半人。 ~~ “别让他逃了!”
沙宝死死盯着那杆蒙军都元帅的战旗。 仗都打到这份上了,要再放跑蒙军,他绝不答应。 张实那被五马分尸的身体时不时还浮现在沙宝的脑海中。最亲最敬的都统被那般惨烈地处死,压抑了许久的恨意,在此时喷薄而出。 大胜就在眼前,血气上涌,使沙宝整张脸都涨红得厉害。 “杀过去!堵住他们!”
战到这时,双方的阵线都渐渐散开了。 正在交锋的士卒已全然听不到指挥,只顾着挥动武器。 沙宝大急,扬起佩刀便冲,亲自带兵狠狠插进蒙军阵列的最中间。 泸州军士卒们纷纷跟上。 如同一柄尖刀将蒙军一分为二。 “包围他们!”
沙宝大吼。
“歼敌!”隔着半个战场,刘金锁大吼,“杀虏啊!”
…… 从清晨杀到正竿,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 接着,影子又渐渐被拖长……血泼洒而下,尸体倒下,盖住了人影,人影却很快又铺上尸体。 激战一直在持续。 小半数的蒙骑已脱离出战场,策着马远远跑开。 这些都是蒙军的后翼,他们奔出两箭之地才驻马,回头看去,只见都元帅与另外大半蒙军都被包围了。 整个战场外围只看得到宋军那鲜红的衣甲。 “杀回去!救都元帅!”
有千夫长大吼道。
有些士卒还在犹豫着,不敢。 但他们目光落处,都看到那杆帅旗还高高扬着,不断向宋军阵中移动。 “都元帅还在杀敌!救他啊!”“但都元帅鸣金了……” ~~ “嘭!”
纽璘策马撞飞一个宋军士卒,狂怒不已。 他本想拉开距离再冲锋一次,没想到反而被宋军切割、包围了。 战到现在,只有个人武勇还能挽回了……也许。 终于,纽璘找到了一个正在指挥的宋军高阶将领,于是向那边杀去。 “杀了他!”
沙宝不退反进,提刀便迎上纽璘。 这个蒙古都元帅确实是太凶猛了,且身边都是最强壮的蒙卒,但沙宝反而战意澎湃。 手中长刀紧握,他瞪向朝自己杀来的纽璘,扬刀。 “嘭!”
一声巨响,另一名蒙卒从侧面冲来,马头撞在沙宝身上。 纽璘策马跟上,一刀砍进沙宝的脖颈。 弯刀汇聚着巨大的力量,径直从沙宝的脖颈劈到他的胸甲处。 纽璘手一带,弯刀又顺滑地离开沙宝的身体。 “拿他的头颅!”
纽璘大吼。
终于斩将了,他还想着或许能击溃这个方向的宋军。 “咴!”突然,纽璘跨下的战马倒地,将他掀起,向地上抛去。 却是沙宝死前犹高扬着手中的刀,硬生生以余力剖开了纽璘的马腹。 满地都是血、内脏。 纽璘就地一滚,宋军已然抢上,一时数不清的长矛捅来。 “杀!”
…… 车里已感到绝望了。 他拉着纽璘走的时机还是晚了,只让半数骑兵脱离了战场,反而使得主帅与另外半数骑兵陷在包围当中。 “大胜!”
猛地便听到宋军士卒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吼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杆长竿被高高杨起。 那上面是一颗头颅。 至死犹虎目圆瞪。 “都元帅!”
车里痛哭。
他想说是自己害死了纽璘。 不该撤的。 “都元帅……” 一片阴影突然罩来,帅旗正缓缓倒下。 “轰!”~~ “轰!”
脱离了战场、重新积蓄了马力再次冲锋的蒙骑们愣住。 他们才冲到宋军面前,猛然便见那杆帅旗倒了下去。 “纽璘已死!”
宋军放声大吼。
“都元帅!”“快走啊!”
~~ “命杨奔、宋禾率马军追击!”
李瑕一见纽璘的帅旗倒下,又是一道道命令布置下去。 但宋军已士气大振,欢呼声漫山遍野。 李瑕不得不提高声音,大吼道:“马军追击!”
“其余人,歼灭被围蒙军……泸州军继续包围!”
“蒲帷!蒲帷!马上带嘉定军进占成都……” “哨马传告叙州,让叙州城运粮!”
号角声阵阵。 李瑕顷刻又大吼道:“泸州军的号角呢?!为何不回应?!”
他按着佩剑,大步走下战台,一边继续发号施令不停,一边向泸州军走去。 “继续与山上哨探联络,都给我动起来,小心蒙军还有援军……再吹号,让泸州军回应!”
“报!沙统领战死了!”
李瑕目光一凝,脸色不变,继续大步而行,亲自指挥泸州军围剿。 他未因眼前的大胜狂喜,也不因沙宝之死而触动。 不是他冷血,其实是他……太紧张了。 这一战打到现在,没有一个将士发现李瑕的紧张。 但,李瑕深知自己是完全输不起的,输了,他将比纽璘还惨,是真的万劫不复。 方才站在那指挥时,他也极是煎熬,无数次恨不得亲自冲上去,至少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 盔甲下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好在,终于胜了…… 但还不够。 李瑕抬眼望向北面那正在飞快逃离战场的千余蒙军,决心要歼灭他们。 如此,才能有时间巩固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