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石越吓出一身冷汗石越进来。桑仲国用手指向一条杌凳：“坐。”

石越坐下，桑仲国介绍道：“刚才我说的‘奇才’，就是这位石兄。所以说石兄是‘奇才’，不仅是因为他的诗词歌赋、文章写得好，更是懂得术学，能预知天下大事，简直就是当年的诸葛再世！”

听这一介绍，书房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躺着的坐起，盘腿的伸直，抱腿的坐正，吃茶的早将茶盏放到小方桌上，一起叫嚷起来，有的要石越即席赋诗，有的要石越说说写出好诗词的诀窍，更多的是要石越预侧明年科考中帖经、试题、墨义及诗赋所出题的范围内容……见这么多提议，桑仲国看了石越一眼，担心刚才自己说的话是否言过其实，让石越一时招架不住。石越丝毫不感紧张，只是微微将小杌凳挪动了一下，不慌不忙一一向提问者点头微笑。这时，躺在罗汉床上的李敦敏有意要试探石越的底细，首先说道：“大才子，能否当场做首诗，让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其他三人立马附和道：“对，石兄做了诗，也好让我们受教受教。”

石越又是一笑。他想，自己来汴梁，目的是要打入大宋上层，要想打入大宋上层，首先就得让自己这“奇才”的名声传播出去，要想传播出去，就得靠他人对自己的宣传。现在见几位文友要他做诗，觉得正是显示自己的极好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于是站起，装模作样地将眉头皱了几下，装出思考一番，随即将刚才在书房作的那首词摇头晃脑地咏了起来：“《醉梅花.雾中看花》。顶风披露隐雾中，几度艳丽也葱茏。柔枝款款摇娇态，铁骨铮铮展玉容。山远近，路重重，丰姿蔽日绿荫浓。满山滴翠何时现，雾散日出沐熏风。”

不待咏完，掌声已起，一个个竖起拇指赞道：“好词！好词！”

“曹子健尚得七步为诗，石兄脱口即成，奇才，奇才，真是奇才呀！”

“……”石越当然不会满足于这几声夸赞，他需要的是靠众人将他这位“奇才”宣扬出去，直至宣扬到大宋皇帝那里，让大宋皇帝和他的大臣们不仅知道汴梁有位善作诗词文章的石越，更要知道他石越是位能够经天纬地的“奇才”！咏罢，见大家一片喝彩，他又是微微一笑，抱拳施礼道：“诸位，咏诗作赋写文章，对我石越来说，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刚才诸位不是问到明年春闱的出题范围吗？子明不揣谫陋，可以在这里斗胆透露一二，以表不负诸位对子明的期盼。”

这是牵涉到每位学子的前途大事，大家更是惊喜，叫着嚷着，掌声更加热烈。这个说：“嗨呀，竟能猜到科考的出题范围，真是‘奇才’呀！”

那个嚷：“遇上这位‘奇才’，真是我等三生有幸啊！”

“……”石越见大家叫嚷不停，双手施着揖礼，缓缓说道：“子明可以告诉诸位，你们在座的都是明天科考的最大幸运儿！”

此话一出，大家又是一番惊讶，纷纷问道：“石兄，为何我们是明年科考的最大幸运儿？”

石越环视一眼，侃侃说道：“自隋唐以来，那科考的形式与内容对于我们这些举人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的老套路了，但这老套路好景不长，很快就会寿终正寝，换成另一种形式出现，到那时，所有的学子就又得重新摸索，重新学习，重新适应，唯有我们这一届参加科考的内容还是以诗词歌赋为主，所以说我们这些举子是最后一批最大的幸运儿。”

石越话音刚落，机警的李敦敏早将双脚移到床下，问道：“那今后科考的套路是个什么样儿，石兄能给我们透露一二？”

“当然可以。”

此正是石越要显示的地方，哪能不说，于是点头说道，“子明可以断定，要不了几年，就有一个人要出现在我们大宋朝堂上，此人一出，必然有一番大的举动，这些大的举动中就包括科考的形式与内容的变更。”

大家更是吃惊，纷纷问道：“他会把我们的科考引向何方？他会让我们这些举人考些什么？”

见大家急不可待，石越又是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人一旦掌权，他一定会变革现有的科考制度，废除诗赋、明经等科的考试，而改用经义、论策来考察读书人，从中选拔人才。”

他把从荆公《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中得来的信息在这里大加发挥。“竟敢把延续几百年以诗词歌赋取士改掉，此人是谁呀？”

石越没有正面回答，只问道：“最近宫中有句传言，叫 ‘江宁不为相，朝廷之失也。’不知诸位听说过没有？”

众人摇头。石越道：“‘江宁’就是指现在江宁知府！这句传言的意思是说，现在如果不让江宁知府到朝廷来任官，那就是朝廷的最大失策！”

一句话震惊了在座的各位，问道：“江宁知府是何等人？竟有如此大的能量？”

不等石越回答，陈元凤停下摇扇，说道：“这我知道，那江宁知府姓王，名安石，字介甫。说到那王安石呀，我还真知道他不少故事哩。”

李敦敏忽然想起，说道：“对，元凤兄也是江宁人，既然那王安石是江宁知府，你一定知道他的底细。快说来大家听听。”

陈元凤这时已将双腿挪到地面，边摇纸扇边说道：“王安石可是个倔强得不能再倔强的人了。包拯领群牧司时，司马光与王安石同在包拯手下任群牧判官，一天包拯雅兴大发，摆下菊花筵，邀请属官喝酒吟诗。“酒过三巡，包大人率先吟了一首旧作：“‘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史册有遗训，毋贻来者羞。’“下属听出此诗正是包拯为官做人的真实写照。纷纷为上司敬酒，包拯也不推辞，举杯喝了。“轮到司马光时，司马光也吟了一首《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见素来端方正直的司马光居然能写出如此风情摇曳的词作，包大人带头叫好，亲自敬酒一杯。司马光虽然平日不善饮酒，见是顶头上司包大人的酒，哪能不饮？于是便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轮到那个倔强的王安石了，只见他站直身体，也朗声念了一首旧作：“‘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众人齐声称赞，包拯更是赞道：‘登高望远，胸怀天下。好诗，好诗，本官要敬介甫一杯。’不料那王安石却说：‘多谢大人美意，只是下官从不饮酒，不敢从命。’“见王安石不肯接受，大小官员纷纷劝道：‘王介甫，包大人亲自敬酒，你怎样也得破一回例，喝下这杯酒。’你们猜那王安石是如何说的？”

众人摇头。陈元凤怪腔怪调学着王安石那梗梗的嗓门说道：“‘不饮就是不饮，再大官的酒，下官也是不饮！’你们说那王安石倔强不倔强？”

在座的有的伸舌头，有的竖拇指，齐声说道：“倔强，倔强，实在是太倔强！”

王安石的大名石越早已听说过，只是从未见过其人，听了陈元凤一番介绍，暗吃一惊，问道：“那包拯也是性格强硬之人，遇上这么一个不给面子的王安石，他会饶过他吗？”

陈元凤用纸扇重重敲了一下床沿，说道：“你们猜包拯后来是如何对付王安石的？”

众人齐道：“那还不是老规矩，让那倔犟的王安石穿小鞋呗。”

陈元凤头一摇，说道：“你们都错了。自那以后，包拯不仅没有责怪王安石，更是钦佩王安石的性格，说王安石酷有自己那种刚正不阿的意态，于是便暗暗地喜欢上他了。”

“如何喜欢的？是把女儿嫁给了王安石，还是让王安石升了官？”

陈元凤见大伙那副猴急的样子，更是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又错了。”

“那是怎样了？”

“有一天晚上，包拯特意将王安石喊到他家里，这次把王安石喊到家里，既没喝酒，也没作诗，而是秘密地将王安石带进一个密室，亲自给王安石秘授了一个当官的不二法宝！”

在座的又惊叫起来：“当官还有不二法宝？”

石越更是吃惊，问道：“包拯到底秘授给王安石什么不二法宝？“陈元凤不慌不忙说道，“那法宝不是别的，就是秘授王安石用黑白两种眼珠审视官员。”

“用黑白眼神审视官员？”

石越更是紧张，但表面仍装作镇定，问道，“包拯还能教人用黑白眼珠识别官员？”

陈元凤看了石越一眼，说道：“对，包拯告诉王安石审视官员时，只要用黑白两种眼珠轮番转动，是忠是奸，立马泾渭分明，丝毫不差，谁也躲避不过！”

石越哈哈一笑，道：“世间哪有这等奇事？子明实难相信。”

陈元凤说：“信不信由你，反正包拯确实秘授了王安石这个秘诀。”

李敦敏也接话道：“子明兄不信我信。那包拯有日断阳夜断阴的本领，传授王安石用两种眼珠识人，这又有什么不可能？”

包拯的故事，石越自是听说过，见李敦敏这么一说，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但他终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级间谍，内心虽是紧张，表面仍装着无事一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内心紧张的石越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见大家又谈起明年科考的事，便趁机站起，向各位施了一礼，说道：“诸位，子明还有些小事要做，先走一步了，失陪，失陪。”

说过，转身出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