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又问:“你会找柯影麻烦吗?”
桉温眯了眯眼,说:“怎么,怕我打她?”
“是有点怕。”
他直起了身子,“你还是打我吧,她那么瘦不经打,我……怕你把她打坏了。”
桉温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看着男生一脸认真的表情,问了句:“这么喜欢么?”
他点了点头,说:“是啊,虽然她一直都不知道。”
顿了一会,才补充了一句:“我不舍得。”
声音很轻,像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拂面而过的风。桉温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似的。她没有谈过恋爱,也很少会关心别人。说实话,男生说起柯影时的脸上所浮现出的笑容以及他语气间流露出的宠溺,她都不是很能理解。“走了。”
她戳戳男生胳膊,“再晚会你的腰就要废了。”
“哦……”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停在原地的桉温:“你不一起吗?”
桉温睨了他一眼,说:“我没你那么娇弱。”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她说的是事实。他这副药罐子身体,确实是弱了点。桉温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还傻里傻气的模样,来了点兴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细长的眉舒开,月牙般的眼里略带笑意,没有了那股野气,整个人都变得很温柔。他脸色微红,说话也不利索了:“哦……我叫程意,不是诚意的诚意,是程意的程意。”
怕她听不明白,他急得用手比划着又重复了一遍:“唉,那什么……路程的程,意思的意。”
或许是太过着急,动作多了分孩子气。桉温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医务室了啊。”
他刚抬起的腿还没迈出去就落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犹豫着又问了一句:“你还会……找柯影麻烦吗?”
桉温站在原地看他,没说话。许久没得到回应,程意有些尴尬,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很轻的一声。“程意。”
“嗯?”
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她应了一声。“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她看着他瘦高的背影,又说了句:“我不动她。”
晚饭后,桉温刚走到宿舍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柯影。她眼都没眨一下,直接越过柯影走了进去。柯影在桉温即将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拉住了桉温的衣角。她低着头,过了有好一会儿才说:“我……对不起。”
桉温突然想起程意那念经似的一连串对不起,微微皱了眉后不露痕迹地挣开了柯影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说:“用不着。”
柯影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解释道:“我没想到跟他的一个小小互动会让教官这么生气,也不知道教官把你叫过去是为了这事,就程意背你的时候我才发觉不对劲,问了队伍前边的同学才知道……”桉温看了她一眼,问:“才知道什么?知道他为了不让你被罚,骗教官说我是他女朋友?”
柯影连忙摆了摆手,急道:“不是……哎!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们是好朋友,就平时喜欢闹着玩你明白吗?”
她顿了顿又说:“男队里老有人偷看我,他为了帮我……就假装的那种,我给他比个心,那些男生会误以为我有男朋友了就会稍微收敛点。”
这信息量有点大,桉温没说话。柯影揉了揉揉额角,说:“你们做完俯卧撑后,我跟前面的几个女生聊天,她们说程意跟教官说你是她女朋友,还说你俩一起做俯卧撑什么的太有爱了,我当时还挺高兴来着,想着这小子终于有女朋友了,但又想到他居然没跟我提过,所以看到他背着你跟我嘚瑟的时候,我还给了他一个老母亲的微笑。但是刚才他给我发消息解释了这件事后我才知道这王八蛋干的缺德事,真是对不起啊……”她把手机递给了桉温,说:“不是我非要把他供出来,就是这傻逼玩意儿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桉温低头看了一眼聊天记录。—你小子有女朋友居然不告诉我?!—啊?哪能啊……你说今天那个,不是不是。—都背着人家去医务室了还敢狡辩!—噗哈哈哈哈哈……我今天演技炸裂,成功阻止了她后期所有可能对我进行的报复,顺便也拯救了你。—什么?—我看教官那架势铁定是要把你揪出来,结果他抓错人了,那我就将错就错了呗,谁知道这姑娘这么耿直,我以为她会拆穿我或者直接杠起来什么的,结果她没辩解两句就直接做俯卧撑了,不过说实话,她体力真的是好啊……—你也太不要脸吧!……后面的内容桉温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了。她抬头对柯影笑了一下,问:“他贱成这样被打过么?”
柯影被桉温这近似冷笑的表情吓了一跳,犹豫了会儿,说:“骂是被骂过,但没被打过,主要他身体……”桉温伸手扯过置物架上的洗脸盆,说:“那你叮嘱他一下,这几天找人帮他多拍点全身照。”
她绕过柯影,顺手把毛巾扔在肩上,走到门口时又撂下一句话:“这样就算是我把他胳膊腿弄残了或者没了,他也能有个念想。”
身后柯影什么反应她已经顾不上回头去看了。再多待一会,她真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把柯影给打了,虽然这件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好好控制情绪,不能生气不能愤怒,但对被人来说可能还能控制得住的负面情绪,在她这里却像开了闸的洪水,稍有不慎就能将她淹没。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平心静气,这没什么,冷静……冷静……但心里那股烦躁感又来了,桉温低头在水管下接了一捧水后狠狠泼在自己脸上。旁边洗漱的女生尖叫了一声:“哎哟你他妈没长眼?泼我身上了!要死哟……”桉温手撑着水池边,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女生愣了一下,停止了谩骂,把洗漱用具随便一塞拿起洗脸盆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在水池里的倒影。额前的头发全湿了,贴在脸上,一缕一缕的,双眼发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会被吓一跳。她又往自己脸上泼了好几次水后,才强行把心里的那股烦躁压下去。不能生气。不能打人。水池边缘的沙粒磨得掌心微微的疼,她摸了摸左手掌心“姻缘线”处那条长长的伤疤,这么多年了,伤疤颜色已经变淡,隐在手掌纹路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她却很清楚它所有的样子,割裂、冒血、缝合、结痂、成疤……十二年前的场景再次浮现。“别叫了,你妈妈不会来救你的。”
“真是狗娘养的!还挺野!”
“你怎么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