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灵和凤居翊前脚离开户部，还没到督军府，丁尚书派的人就到了吏部，王敬山听到修罗王去了户部，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觉得没有必要特意进宫去把这件事禀告给大哥知道，送走户部来报信的人，叫来亲信，嘱咐他到督军府外守着，看修罗王什么时候离开。督军府，凤居翊有些无奈地对墨灵说，“可能是你跟王相结仇的关系，以前再怎么推脱，银子还是早一些晚一些会给。这次，怕是要给你醍醐灌顶，知道得罪王家兄弟的后果。”

王重山倒不是要给墨灵醍醐灌顶，他只是要敲打敲打他罢了，让墨灵修罗王明白，大燕的朝廷，王家的人只手遮天。他跟王敬山交代了一下，要为难为难叶不离，并没有要真的克扣银子，引起平叛之军的后勤短缺，可是，王敬山却是抓到了一个为儿子报仇雪恨的机会。反正又不是他出面，即便私底下都知道是他们王家的意思，谁敢说出来？凤居翊是皇孙没错，可就他这种不受宠的身份，也是看透了他的本性，不会把这事闹到皇帝跟前去。所以，这次六千两的银子顶多给两千两，叶不离在北岭平叛，没有后勤保障，必定大败，到时候，追责下来，首当其冲的是叶不离，不是他。等亲信离开后，王敬山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眼睛里透出凶狠的光芒，祈祷着老天有眼，那杀害他儿子的凶手最好死在北岭。墨灵在来督军府之前，偷偷计算过，叶不离带着两万大军日夜赶赴北岭，在路上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的后勤粮仓倒是不用担心，她担心的是叶不离进入北岭后，身后的运粮队难以衔接上。她本来是什么都不懂的，可以说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儿，可她重生到千灵这个身体后，她慢慢明白，她比千灵大了两岁，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少。叶不离带着两万多的卫戎营出征，在他们身后是两万多的运粮队，他们身负重任，源源不断将粮草运往前线。如果没有他们，在前线打仗的将士就得饿肚子，平常人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按耐住心中隐隐的不安，墨灵喝着茶，和凤居翊聊着前几次征战中彼此的配合，聊起了人数比正规军队还要多的民夫。先前凤居翊不在，接待墨灵的那个员外郎喜色满面地跑来禀告说，南郊的商家答应将去年秋天的屯粮全数卖给他们，一小部分的粮食解决了。墨灵由此了解到，督军府每年都可以从国库里得到分储在全国各地的粮食，所谓粮仓，分国仓和军仓。军仓里的粮食由督军府统一管理，这些年征战不断，军仓里的粮食几乎没有存下来过，这也是凤居翊很是闹心的一件事。“七哥，你就没想过买些地，或者开垦些地，自己种粮食？”

墨灵喝了一肚子的茶，缓缓放下茶杯，引导性地说道，“我从南秦回来一直坐在马车里，临进京的时候，看到一片荒芜之地，何不开垦出来，种上粮食，我看可以有上千亩。”

她的提议令凤居翊心动，可又苦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说的那地方，土地贫瘠，粮食种上去不易活。”

粮食也是植物的一种，有水就能活，如果说土地贫瘠，施点肥不就好了。“我看到七哥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恼火的很。”

墨灵直直地看着他，并没有将他当成可以说真心话的人。卫伍说，这个世上能信任的人，都是需要经过时间沉淀的，就是所谓的日久见人心。她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又或像是他在转达凤炎夙的意思。“也不是这么日复一日的过了。”

“那片土地是谁的？”

墨灵知道自己还不能从七代修罗王替身这个身份撤身，在未来的日子里，还需要凤居翊帮助她稳定后勤，所以，不妨现在就卖个人情给他。“你对那片地有兴趣？”

凤居翊倒是有点惊讶，劝道：“即便开垦出来，种出来的粮食也是最没用的。”

“七哥，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墨灵把右手食指往茶杯里浸了浸，在茶案上写了一个字。凤居翊看到歪歪扭扭的一个“肥”字，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抬眼不解地看着她。“那边有一条河，可以用作灌溉，我看遍地都是野花野草的，种下去的东西也不是长不大。七哥是大燕军队的后勤保障，养些鸡鸭牛羊，总不会有人指手画脚的吧？鸡鸭牛羊的粪便是最好的肥料，混合在土里，没两年，恐怕这片千亩之多的田地开垦出来，别的地方还要肥沃。”

凤居翊大喜，右手往大腿上用力拍了一下，赞道：“小千，你果然见多识广，这个办法行得通。”

他指的是以动物的粪便让土地变得肥沃，听她这么一说，茅塞顿开，暗暗责怪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那片荒芜之地他也曾经动过脑筋，小面积的试种过一些粮食，有的没长大就死了，有的结了果，恹巴巴的最小的果实，很是失望。大喜过后，神情却一变，嘲笑地一摊手，道：“以我的身份，只能老老实实做事。”

“七哥手下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信任的吗？”

墨灵知道他的难处，低笑道：“我想给七哥出的主意多了，比如开店做生意，银子当然还是自己赚到捏在手里最稳妥，什么时候想要用出去，随时随地能拿到。别人盯着你的身份，你可以将做生意，开垦荒地的事交与信任之人去办。晋阳城里，那些高朋满座的酒楼，难道就没有当官的股份。”

“信任之人倒是一大把，可让他们离开督军府去替我开店开垦，我着实过意不去。”

墨灵觉得凤居翊看起来挺聪明一个人，到这个时候却是脑袋像个木鱼疙瘩，瞥他一眼，讥笑道：“可以信任的人难道就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吗？这事你若是想暂时先瞒着皇祖父，那就先不说，等点开起来赚钱了，开垦荒地有结果的时候再说，皇祖父看在你这么有成就的份上，一定不会责难你。”

“那片荒地本是无主之地，如果开垦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属于京兆尹的权利范围，我暗中打通一下，可以用最便宜的价格买下来。”

“我觉得开垦荒地的事，还是由督军府出面的好，等以后有了成果，若是你手底下的人出面，必定会出现高价竞争的情况，到时候，你再站出来，反倒有嫌疑，还不如这会儿跟皇祖父禀明。”

凤居翊其实是怕被朝臣参奏居心不良的罪名，他心中无鬼，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他怕自己被朝臣参奏，皇祖父会对他有别的看法，这些年他的努力就白费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丰收的场面，如果成真，他为大燕国也是有贡献的。“好，这件事我亲自向皇祖父禀明，即便以后没有把皇帝变成肥沃之地，养些鸡鸭牛羊也是好的，卖了钱，为督军府增加一些可以动用的银两。”

“你叫下面的人将各种类型的店开起来，给人赚了去，还不如自己动手做生意，要买的东西比别家进价还要便宜，想要参奏你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凤居翊哈哈一笑，道：“小千，你是久不在京城，不知道朝臣们的心思，要是被他们知道，必定会参奏我从中私收贿赂，低价买最差的东西。”

好吧，他说得没有错。墨灵承认自己疏忽了，一个人是做不到别人满意的。“那就用同样的价格，买最好的东西，这样就没话说了吧。”

身处在凤居翊这个位置，说油水肥肥的，也是不为过的，能做到他这样，真是不易，也不知道背后被人怎么怀疑的。“我掂量一下其中利害关系，如果真可行，也真是要按照你所说去做。”

“我们是没有法子堵住悠悠众口的，他们想说就去说了，反正我们问心无愧。七哥，你还有事吗？要不，我们去瞧瞧那片荒地。”

还真是行动派。凤居翊点着头随她起身，道：“这三千两的银子还是你要来的，为兄陪你出城也无妨。”

“那另外的三千两呢？”

墨灵侧着头问他，“他们不会这么爽快给吧？你没钱，我的人吃什么喝什么？”

“我的人”三个字敲打在凤居翊的心头，大手拍在她的后背，笑道：“小千啊小千，你来找我，这才是真正的目的，为兄还是有点心酸啊，还以为你想要为兄亲近亲近呢。”

“我们不是已经开始亲近了？”

墨灵朝他龇牙一笑，只是不会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凤居翊俯下身子，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你关心你的人，我手上没钱，不如你拿一张父王的大作给我，我先换个三千两银子买粮食。”

墨灵一怔，叫道：“一张画三千两？七哥，五伯伯的手笔有这么值钱吗？”

她记得蔷薇跟她提起过，父王在旧府重开那天派人送来了一堆纸，不是画就是题词什么的，没一个值钱的，他竟然说，一张能换三千两，那她不是收了好几万两的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