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耳边的呼唤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墨灵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漂浮在半空，随即，一下子坠落，疼痛蔓延至全身。“痛！”

她叫嚷起来，睁开眼，叶不离焦急的脸庞近在眼前。“你醒了。”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也不管身边的人是怎么看待他的，忽的俯下身子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吓死我了。”

“痛痛痛……”墨灵被他这么一抱，哀嚎起来，“闪开些，我脑子一片空白。”

叶不离的身体一僵，像是木头人一样直起身子，忆起当初在山洞里的情景，一睁开眼，失忆了，那种情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叶不离，你可以出去了。”

卫伍一把抓过他的领子，准备要将他丢出去，面色郑重，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让他留下吧。”

墨灵想要转动一下身子，发觉自己身上绑满了纱布，不用看也能感受得到，身体就像木乃伊一样，不由得失笑。“主子，鲜血虽然凝固了，可保不齐又要崩裂，所以，还是包扎的牢靠些。”

天程跪坐在角落里。墨灵仰着头看着屋顶，已经不是在野外，天也已经黑了，屋子里点着油灯，问道：“到淮扬城了？”

“这里是将军府，顾平将军在外面等着，是否见一面？”

“让他进来吧。”

墨灵沉吟了一下，无奈笑了笑，自己也是倒霉，头一次上战场，心里不怕，却遭遇到这种事，千灵要是活着，一定会指责她破坏了她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形象。顾平被叶不离亲自请了进来，先给墨灵行了礼，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请期待好好保重之类的，墨灵就跟他说，全权委托叶不离指挥，请将军听命。之前叶不离算是自作主张，这会儿墨灵开口，他也就名正言顺接手了对战郑国联军的指挥权，顾平自然是恭恭敬敬答应了，又说了几句请七代保重的话，特意夸了一句天程，晋阳天家名不虚传。等他走后，卫伍朝天程努努嘴，示意他离去，自己要跟主子说些私密的话，被墨灵阻止，低笑道：“天程是医者，有什么不能听的，即便他曾经想做对不起我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做，我信任他。”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天程跪在一旁感激万分，深深一礼，以示自己的忠诚。“老伍，你是什么知道我是血女的？”

墨灵侧头，问着卫伍，眼睛却看向叶不离，朝他裂开一个顽劣的笑意，“亲爱的，你很吃惊吧。”

“老伍已经跟我说了。”

叶不离淡淡一笑，握着她的手，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只有自己能够体会，“我管你是谁，你是我女人……”“你是我的人。”

墨灵用不得力，只有开口嘲笑他，“你不带着我离开这纷乱的世事，我就永不会是你的女人。”

见他们又要为离不离开争论起来，卫伍忙道：“主子，这事还是以后再论，你心中可还有疑惑？”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六代的女儿？”

卫伍见她这么认真的模样，低笑了起来，道：“从你一出生就知道。”

“风佑也是？”

“他晚些时候才知道。”

叶不离面色有些不悦，回想起自己在半途遇到卫伍，亲卫们用树枝简单的弄了个担架，正抬着墨灵和苏越穿越峡谷，他冲上去想要看墨灵，被卫伍拉到一旁，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总结一句话，她是先帝，他的外祖父梦寐以求的血女。“在说关于风千灵身世谜团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对你们三个说，可能你们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要说的确实是发生了，我不是风千灵，我叫墨灵。”

在场的三个人都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了她。“……”墨灵就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简短叙述了自己是另一个时代的人，失足落入江中，然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为了千灵，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失足落入江中就没仔细说明。“我不知道千灵的灵魂去了哪里，反正，我是占据她身体的一缕幽灵，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事实。老伍，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当初在流金街遇刺，我为什么会在马上一动不动，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很害怕，因为我不是千灵。”

天程惊讶过后，倒是恢复了平静，卫伍和叶不离相互对视一眼，有点不能接受。“主子，你见过六代吗？”

卫伍小心翼翼开了口，“他怎么说？”

“见过了，他说他是留在我血液里的一丝记忆，说我从占据千灵身体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了，要我代替千灵活下去。”

墨灵淡淡笑着，眼泪却忽的滑落下来，“我想代替千灵拥抱他，他的身体却化作了一缕青烟，抓也抓不住。”

叶不离的心被狠狠掐了一把，上前将她的手掌包在自己的掌心，轻叹了一声，道：“别哭。”

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他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又没说不要她了，管她是千灵还是墨灵，她是自己的女人，毋庸置疑。卫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微笑，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六代封存在你血液里的记忆只有一点点，我来告诉你前因后果。”

叶不离的手紧握着墨灵的，缓声问道：“因为血女？”

“是，都因为被先帝捕获的那位血女。”

卫伍只觉得将背负在身上的东西慢慢卸了下来，浑身轻松了许多。那一年，老皇帝无意捕获了一个血女，惊为天人，却慢慢衰弱，血女想要死去，谁也拦不住。为了让血女有活下去的念头，老皇帝找到了一个血子，相传，血族之子相貌英俊，英勇善战，是难得的将才，老皇帝不但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血女传人，更是得到了能够成能令邻国为之变色的血之子。冷宫里的血女怀孕后，老皇帝命皇后假装怀孕，事后，将血女所生的双胞胎抱到皇后宫中，宣称皇后产下龙凤胎。墨灵终于明白，为什么凤炎夙的名字没有与他的皇兄们连起来，他根本不是凤家的人。血女和血子都是血族传人，生下来的女儿继承了纯正的血统，受到再大的伤害，伤口在半个时辰里就能够自愈，这是墨灵亲眼看到过的。而血子，因为在母胎里受到母亲血液里毒素的影响，十岁以前，身体羸弱，虽不至死，但也疾病缠身，看起来总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凤炎夙十岁以后，离宫跟随五代修罗王习武，只一年的时间就脱胎换骨，成为大燕最英勇的少年，从此震慑四方。皇后从小就把凤炎夙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养育，有的地方更是比教育两个亲生儿子还要严苛，在保命这件事上，她对凤炎夙的要求就是绝不能让危险靠近自己。十三岁的凤炎夙在皇后的宫中得知自己的身世，痛不欲生。皇后告诉他，他的妹妹已经被洗脑，此生心甘情愿成为皇帝的血女，他以后是要成亲生子的，绝对不能生下女儿，不能让他的女儿成为皇帝新的血女，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她名义上的孙女。靖王府只保家卫国，绝不插手朝政，这是皇后留给凤炎夙的遗命，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保住他下一代的性命。“所以，六代在王妃怀孕的时候，已经在府外准备好了几个孕妇，若是生下女儿来，立即用男婴代替，绝不能让先帝得到血女。”

“凤千擎是管家的儿子？”

叶不离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心底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加深了一丝了解。“你当初问我，灵儿是不是六代的私生女，我回答你不是，她是六代的亲生女儿，凤千擎才是替身。”

前因后果都在这里，墨灵也不会再在心里骂凤炎夙的脑袋被门夹过了。那个男人，宁可自己的女儿受苦受难，也绝不让她成为老皇帝手中新的血女，这份狠厉，大概也只有当父亲的人能够体会，他在看到千灵为了习武而全身伤痕累累的时候，心里也不会好受的。“所以，王妃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她知道，怎么还会对你又打又骂，主子是否见到她的唇色异于常人？”

叶不离微怔，他怎么就没有发觉？“略紫了些。”

“因为主子出生的时候，王妃难产，血崩，六代主子冲进产房，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把主子的手腕划破，用你的血喂入王妃口中，才挽回了她的性命。当日，王妃突然羊水破了，早产，府外养着的几个孕妇尚未生产，是我亲手将管家才生下来三日的儿子抱来，在混乱中，将他藏于产房，也是我，趁着六代救了王妃后，乱哄哄的场面，将掉了包的小主子带出去。”

墨灵心里一动，追问道：“凤千擎小时候身体羸弱，是六代用药物搞的鬼？”

“是。”

卫伍应道：“六代的儿子虽然不是正统的血族传人，皇帝的意识里，这个孩子在十岁之前也应该身体羸弱，所以，六代就用药物控制了凤千擎的身体。”

“那凤千擎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叶不离猛地插上一句，目光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