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过年了,各人忙着各人的事,太子府也是一样,虽然比不了另外几个皇子的府邸,但也总算不似去年那般,只有邵勤陪着赵辰逸过新年。以往,年三十的家宴,多一个少一个二皇子,谁都不会奇怪,毕竟是庶子,不得帝后的宠。可如今,皇帝陛下赏赐的新年礼物,太子府上是最多最好的,大臣们的拜帖也是雪花般往太子府上送过去,可惜,都被拦了回去,太子府放言,新年只与家里人走动。二十三小年夜,太子府先送了一波礼物,从端王府到舒王府,每家都是精心准备的糕点,笔墨纸砚,最特别的是每家的孩子都有一块雕刻精美的白玉当做新年礼物,一看就是太子妃的手笔。赵辰银如今还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奴仆奉上来的太子府礼物,气得面色通红,恨不得一掌拍落。好在管家懂他的心思,让人只是来走一圈,意思意思,让他看到太子府送来的礼物,也没别的意思,挥手叫人拿下去分给府中的小世子和小郡主。赵辰苏见着太子府的礼物,拿起一块白玉,冷笑了一声,道:“凤如翟还真是大方,这给他姑姑陪嫁了多少块白玉,动不动一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白玉,凤墨灵的嫁妆怕是要被我们赵家的子孙也搬空了吧。”
管事的连忙在一旁赔笑道:“听说那位的嫁妆里,至少有两百多块上等的玉,之前有一块十八罗汉白玉精雕送给了轩辕家主,老爷子捧在手里时常把玩。”
双手做了一个手势,像茶壶那么大。“燕国还真是富有啊。”
赵辰苏把一块雕着荷花的白玉拿起来看了看,笑,“既然送来了,白要白不要,分下去吧,就是不知道老五那边,太子有没有送外宅那几个侄儿的礼。”
说罢,唇角噙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赵辰陆再怎么样,养了外室,有了私生子,以前母后还能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如今,母后失宠被囚禁,没有人在父皇面前替他说好话了。赵辰陆那边,收到礼物,只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除了白玉,其余都丢了。”
家宴那天,他会让几个孩子佩戴太子送的白玉出席,其余东西,什么玩意儿,当他府上买不起吗?蔷薇因为墨灵这次送礼又损失了十几块白玉,亲自去库房清点了一下,心疼啊,白玉可不是白菜,没了还能种回来,墨灵则是安慰她,白玉是死的,人是活的,她送白玉出去,可不是做赔本的生意。她等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大年三十,一大早,各位皇子公主带着家人进宫,除了重伤未愈的赵辰银,还有一个被软禁在后宫的赵如玉。按照规矩,每个皇子公主都可以带三个护卫进宫,太子府里,邵勤是不二人选,其余了两个自然是卫伍和叶不离。近中午的时候祭祖,赵沂南原本是要带着阿娇出席的,让她代替皇后的位置,阿娇跪着求他,她的身份过于尴尬,还是不要出席为好,也省得皇子公主们面上不好看。赵沂南想想也有道理,毕竟还有小一辈的孩子们在,他们不会懂祖母怎么不在,问起来,自己也会很尴尬。痛恨顾长欢做事极端的同时,又想着阿娇的好,搂着她又是一番感慨。按照祖宗立下的规矩,用完午膳,有皇帝带着,一大家人跪在祖宗牌位前,由一人宣读这一年来的大事小事,抓重点说,各种事情加起来,一个时辰是逃不了的。期间可以休息片刻,喝点水透口气,往年都是赵辰银来做这事,今年换成了太子赵辰逸。今年发生的事特别多,有谏臣起草,赵沂南亲自修改,赵辰逸足足读了两个时辰,长长的卷子都已经从他的手里拖到地上,跪在地上的人虽然已经休息了三四轮,可还是觉得累。好在赵沂南是开明的人,让孙辈们跪了一会儿就由乳娘们带出去玩了。期间,赵辰晓无数次看身旁跪着的妻子,发觉她的脸色有点不好,可这是规矩,只能跪着聆听,伸手握住她的,给予她一丝温暖,被一旁的赵辰陆看见,不屑嗤笑了一下。这声笑,赵辰晓自然是听见的,只是淡淡扫了弟弟一眼,手却一直没有松开。两个多时辰折腾下来,赵辰逸站着都觉得吃不消了,再看看老父亲和跪着的众位,男的女的都是一脸的苍白,暗暗决定,这个破规矩等他上位后就必须给废除掉。祖宗不是想知道当皇弟的人一年当中都做了什么事吗,直接派人给祖宗读读不就好了,活着的人就不要受这个罪了。休息了一阵子,还是祭祖,只是,这次轻松了很多,皇帝头一个给祖宗磕三个头,随后按照尊卑年龄,依次全家上前给祖宗磕头。一圈下来,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晚宴就在勤政阁的偏殿大厅里举行,今年少了皇帝身旁的皇后,位置空着,后宫唯一的妃子娴妃没有来。原本还有点害怕阿娇来了以后,家宴的气氛会有些尴尬,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倒是有自知之明,大公主心头暗暗舒了一口气。赵沂南自然把几个孩子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疼爱妃,为了让家宴的气氛好一些,坚决不出席,等家宴后,一定要好好陪着她。以前,赵辰逸的位置在最末,虽然是二皇子,可是庶出,这么安排,也没什么不对的,可今年的家宴,他是太子,原本端王的位置安排太子坐,赵辰苏看了一眼,与斜对面的赵辰陆交换了一个眼神。端王重伤,赵沂南下旨免了端王府进宫祭祖,看起来是恩典,可赵辰苏几个都明白,老大这是被父皇嫌弃了,端王府是没指望了。以往,都是端王府的孩子在父皇母后跟前出尽风头,这次,领到康王府上的三个儿子,小小年纪妙语连珠,哄的赵沂南开怀大笑,金口玉言,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光让康王府的儿子出风头,自认为最近当爹当得很尽责的赵辰晓坐不住了,直接朝他儿子朗声说道:“来,欢儿,你去给祖父背一背江山赋,不能让你看康王府的哥哥弟弟抢了风头。”
景晓柔原本是要拉住他的,在这种事情上出风头,有什么好处啊,笨蛋一个。“孙儿也想要皇祖父的赏赐。”
赵清欢站起身来,先朝端坐在上首的人深施一礼,目光晶亮。对于豫王府的这个长孙,赵沂南一向知道儿子没上心,可今日从头到尾看着,总觉得这个臭儿子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儿媳妇,眼中带着柔情,怎么看都不是作假,心里还在奇怪,才不过几天的功夫,真的转性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装的,总比老三和老五好,表面一副恭顺的模样,目光相遇的时候,当他看不出来劈里啪啦的交换着信息吗?摸摸胡须,慈祥的问道:“江山赋那么厚的一本,欢儿能背下来?”
“孙儿能。”
赵清欢自信满满说道,一挺胸,“前日,孙儿背给父王听过,一字不差。”
说到最后,略带着一点小骄傲。“既然欢儿说能,那便是能了,父皇,江山赋那么厚一本,让欢儿背下来,我们的筵席都要散了,就冲这小子自信的语气,你就该赏赐他。”
赵辰逸上一回去豫王府,赵清欢给他的印象非常好,直觉自己跟这孩子有缘。“欢儿想要什么赏赐?”
赵沂南觉得即便这孩子背不出那么厚一卷的江山赋,有这份自信也是值得奖赏的,笑眯眯看着赵清欢。赵清欢有点害羞的回过头看看他亲爹,一脸“我真的可以提出来”的纠结表情,赵辰晓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点了一下头。“几天不见,四弟,倒是变成一个宠爱孩子的父亲了啊。”
赵辰苏在一旁略带着几分戏谑,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这孩子不顾我身上的疹子会传染,天天陪着我,这样的儿子,自然是要疼到心窝里去的。”
赵辰晓一副骄傲的表情,起身朝他父皇作揖,笑道:“父皇,我前些日子跟欢儿说起儿时的趣事,这孩子听到我打碎过您的清心砚,也是我天花乱坠胡说了一通,说用这清心砚写出来的字,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字,他就想着家宴的时候,讨您欢心,要一块清心砚。”
“儿时的你确实是兄弟当中最调皮的一个,那块被你打碎的清心砚如今还封存在库房里没动过,邓公公,你派人去取一方清心砚来,欢儿,你好好练字,皇祖父的库房里,有比清心砚更好的砚台呢,只要你的字让皇祖父夸奖,以后,随你挑。”
“多谢皇祖父。”
赵清欢双膝叩地,俯身磕头,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赵辰苏没再说什么,撇了一下嘴。外头传来一声报菜名的声响,又有一道菜端了上来,宫女们穿着淡红色的宫装,发饰整齐,面上带着微笑,手上端着木盘,娉娉袅袅上菜来了。轩辕浩坐在末尾的位置,抬眼朝墨灵看了过去,一个也正好朝他斜睨了一眼,交换了眼神,他们所等待的事就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