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较为考究。身后跟着七八个伙计打扮的人。他们拉着骆驼穿过沙漠腹地,在日头微微西坠之时,终于赶到了西域城郭小国——小宛的城门口。这支商队的领队之人名叫孙富甲,是长安人氏。祖业经营丝绸生意,经常往来西域各国之间经商。此番前来小宛也并不是第一次,所以一路上驾轻就熟,没有耽搁时日。眼看天已经擦黑,孙富甲带领商队赶紧进了城门。人困驼乏,他准备先找个客栈休息安顿下来。进城走了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孙富甲缓缓地收住了脚步,举目四望,眉头微微蹙起。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小伙计旺来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开了:“好奇怪啊,今天这大街上怎么如此清净?”
眼前这条街,本是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以往每次来的时候,街道上挤满了商贩和闲逛购物的百姓。见到外地的骆驼商队,都会凑过来搭讪。有的看货,有的问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然而此刻,这里却是一片寂静,悄然无声。大街上空空荡荡,周围除了孙富甲商队的人,竟不见一个本地人的影子。此时刚过酉时,并不到休息就寝之时,按说大街上不应该这么冷清才对。“许是集市散得早,人们各自回家歇了。咱们也快些走吧!”
孙富甲虽然心里纳闷,但眼下住店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于是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因为经常来小宛,每次来都投宿在一家名叫“兴隆”的客栈,孙富甲带着人轻车熟路地沿着大街往西走去。穿过几条窄巷,所到之处,家家户户都是关门闭户,没有丝毫响动。而房屋宅院里也并不见灯烛之光。当众人拐到另一条大街上时,远远地就看到前面路中央,突兀地立着一个一丈多高的石墩。孙富甲微微眯起眼睛,心里盘算:去年来时这里尚没有这物,怎么好端端地在大街正中竖起一个如此硕大的石墩子来?他紧走几步转到石墩正面,仰起头才看清,这并不是一个石墩,而是一个石制的神龛。顶上雕檐刻拱,四周錾花刻纹,很是精致。但神龛中间本该摆放神像的凹槽却是空的。孙富甲稍稍凑近了身,猛然发现在中间凹槽的四角,竟然各自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骷髅头。周围光线朦胧,那拳头大小的骷髅头白惨惨的,很难分辨出是石雕泥塑还是真的小儿骸骨。看着这个诡异的神龛,孙富甲心里涌起一阵阵寒意。感觉后脖颈有一阵冷风吹过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时伙计们也都围拢过来,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神龛,都有点头皮发麻。“这神龛,有点邪门啊!”
“少东家,那些骸骨……不会是真的吧?”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头顶上的月亮似乎也有意躲躲藏藏。本就朦胧浅淡的光,时不时地被乌云遮住,周围就暗了下来。孙富甲有些心神不宁,但他深知,自己是众人的主心骨,不能乱了阵脚。“自然不是真的,不过是雕刻得生动些许罢了。不必管它,咱们快些投宿要紧!”
说完,径自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众人也不敢再多言,赶紧拉上骆驼闷头赶路。暮色之中一片死寂,除了人和骆驼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响。左拐右绕,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兴隆客栈门口。此刻的客栈大门打开着,却并不见伙计出来招呼。里面也是黑黢黢一片,没有半点灯光和响动。难道这里也没有人吗?孙富甲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这时旺来凑到近前,伸手往客栈指了指,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少东家,这里会不会有古怪啊?”
孙富甲抿了抿嘴,心里突突跳了起来。岂止这里有古怪,全城都不寻常!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半个活物,这小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难道说……是被盗匪打劫了?”
一个伙计猜测道。“从未听说这一带闹过匪患。再者,这大街小巷干净规整,并没有烧杀掳掠的痕迹。”
孙富甲摇头否定道。他抬头往客栈二楼望了望,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又道:“如今天色已晚,咱们也只能进去歇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孙富甲命人点燃随身带的灯烛,一行人走进了兴隆客栈。“有人在吗?老板娘?”
孙富甲还是试探性地喊了几声。不出所料,客栈里并没有人应声。孙富甲举着一盏油灯,扶着楼梯扶手慢慢朝楼上走去,伙计们跟在他身后。众人小心翼翼地到了客房,三四个人一间自行住下了。“今晚大家务必各自精心,不要出什么事端才好。”
他这话,前半句是嘱咐大伙,而后半句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这一夜,孙富甲睡得很不踏实。他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一座繁华的小城,怎么会莫名变得如此空寂?还有那个诡异的神龛。刚才他没敢跟众人道出实情,其实,他曾悄悄将手伸进神龛,触到那骷髅头的温度和质感,明显与周围的石壁不同!孙富甲辗转反侧,直到丑时将过才迷迷糊糊地浅浅睡去。好在一夜无事,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孙富甲就起床了。穿戴整齐,他推开格扇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泻而入,东方的红日穿透云层,慢慢地爬了上来。太阳一出来,人的心情就稍稍放松了一些。此时,同屋和旁边屋的伙计也陆续起床了。众人下得楼来,围在厅堂的桌子周围。孙富甲命人从行囊里取出干粮,给大家分着作为早饭吃了。一个伙计说:“少东家,咱们是不是赶紧离开这里?”
孙富甲没有说话,看着堆积的一匹匹丝绸发愁。西域虽说是干旱地带,全年雨量很少,但是每年夏季都会有一次持续五六天的大降雨,就算是所谓的雨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