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雪就要站起来，眼神紧紧的盯着陶钧。“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什么都可以，唯独他不行？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世，被拐卖的孩子，你陶钧无论如何也是当朝一品大员，怎么能参与这种事情？”

她一惯冷静自持，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原主的弟弟，很多少年时候的相处时光一下子都在林清雪脑海中浮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林清川在这里被人当成一个玩物。陶钧看了她一眼，唇边倒是戴上了三份笑意。“你就是清川走失多日的姐姐吧？我听他说过你。”

他的声音轻轻的，很平静，像是说着和情人间的一些小事。“清川这个孩子，我当时是从一个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很瘦弱，还染上了肺病。是我一口药一口粥的喂好的。比之其他的孩子，我对他的感情很不一般，还请海少夫人莫要夺人所爱。”

旁人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多少还带着一丝一毫的遮掩，但是陶钧却丝毫不，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让场中所有人都有些汗颜。“陶丞相，我不是和你抢人。只是和你说道理。”

林清雪平复了一下情绪，翠芝在边上拉了拉她的衣袖，她顺势坐回了椅子上。“清川是我林家唯一的一个男丁，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走上这一条断子绝孙的道路。更何况，清川是个正常男人，如果他和大人您一般，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我自然不会反对。但是他以前是个正常的孩子，大人您不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毁了我弟弟。”

林清雪看着陶钧，字字泣血。边上的海老太爷为了这种事情找上陶钧家的门儿，也有点尴尬。但是此刻，他如果一句话不说，也不对劲儿。“是呀，陶大人，既然我的孙媳妇儿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来的，您也就高抬贵手，不要再问难这两个孩子了吧。”

陶钧长身玉立，朝着海老太爷拱手作揖。“老师，非是学生故意刁难。只是如今学生是真心喜欢林清川，想来，清川对学生应当也有意，学生不想就这么放弃林清川，如果让他跟着你们回去，此生怕是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他说的坦坦荡荡，倒是让海老太爷有点尴尬。“这件事情，若是你们一直争执不下，不妨叫那个孩子过来，让他自己选择吧。这样子，如果他真的说喜欢你陶钧，舍不得离开你，老夫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但是如果他想要跟着我们离开，也请陶大人高抬贵手，放孩子一条生路。”

陶钧看了一眼海老太爷，这个璃都里，如果说有谁能够威胁到陶钧的，也只有海老太爷的当年的一饭之恩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成吧，就让清川自己决定。”

说着，他看向门外。就见到林清川端着茶壶，慢慢的走了进来。甫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林清川，他有些畏惧的抖了一下。到底还是个年岁尚浅的孩子，没有什么太多的心眼儿和见地，这种场面还是让他有些心虚。环伺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躲到了陶钧身后。因为林清川有些胆小，一直没有敢仔细抬头看这些贵人，所以更加没有注意到林清雪的长相。陶钧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伸手将林清川牵了过来。林清川有点怔愣，又有点羞赫，耳根子一下子都红了。从来很少在人前表现得和自己过多亲密的陶钧，忽然这么和自己十指相扣的在人前秀恩爱，让林清川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还是顺从的跟着陶钧的手，走到了他跟前。陶钧伸手挑住林清川的额下巴，眼睛从下往上盯着林清川的眼睛看。“清川，你喜欢大人吗？”

林清川的脸红的都要滴血了。他不明白陶钧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在这么多人跟前，他不好意思说话。但是陶钧的眼神灼灼的，直接看到了林清川的心底。良久，他微微的叹口气，然后点点头。“喜欢。”

少年的声调温软，带着一丝丝的潮湿气息。林清雪听到林清川说出这样的话以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么，如果有人让你跟他走，离开大人，你愿意吗？”

原本林清川因为羞赫，微微垂下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陶钧。“大人，是清川哪里做的不好，惹大人厌弃了吗？清川不走，哪里都不去！”

陶钧眼底带上了一丝笑意，伸手在林清川的薄唇上蹭了一下。林清雪看着陶钧一再诱导自己弟弟说出这些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脱口喊出。“清川！你糊涂了吗！”

林清川听到熟悉的声调，猛地回头，看到林清雪，眼神一瞬间，落寞有之，惊喜有之，不相信有之！“姐姐！”

他挣脱陶钧的手，猛地扑向林清雪。眼泪一瞬间从桃花眼里淌出来，带着晨光微熹，洒在袍子的边缘。林清雪伸手，接住林清川，姐弟二人快两年不见，原本都以为生死两茫茫，没想到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重逢了。“清川，姐姐可算找到你了。姐姐找遍了很多地方，终于找到你了！”

因为原主残留的情绪引导，林清雪对林清川的感情很浓烈，在对方抱住自己的同事，眼泪也留了出来。这也许就是人家说的，一奶同胞的情谊。林清川只两年不见，少年人就像是春天的柳树条，一下子窜的比林清雪高出了半个头，清白消瘦，抱着林清雪痛苦出声，肩膀抖动，带着无穷的难过和可怜。林清雪拍拍林清川的后背，掏出帕子给自己弟弟擦眼泪。谁知道那些眼泪就像是黄河水，怎么也擦不干净，也擦越多。“姐姐，你两年前说是出去找东西吃，我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回来。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后来我就被人牙子抓走了。原本是要将我卖去戏园子里头唱戏的，可是被陶钧大人救了回来。否则，我们姐弟二人怕是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林清川一边哭，一边说话。这两年的遭遇在他潮湿的语调中，可谓是字字泣血，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好了，如今姐姐找到你了，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啊。”

林清雪拉着林清川坐到了一边上，仔细看着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感到心中一阵温暖和熟悉。到底让她找到了，也算是完成了原主的一个小心愿。林清川也逐渐平复了情绪，还是有些轻微的抽抽搭搭，看着林清雪。“姐姐，刚刚大人说有人想要带我走，是你吗？”

林清雪点头，“是呀，姐姐如今是海家的少夫人了，想要带你回去，和姐姐一同生活。你愿意吗？”

林清川闻言，看向一边上默不吭声的陶钧。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哭红的眼皮带着别样的风情。陶钧喉咙一阵干涩，林清川的话，好像是一场审判。陶钧自问在璃都，他天不怕地不怕。没有老婆儿女，也没有父母兄长，就是孤身一人。敢怼天怼地对空气，什么也不会让他有害怕的感觉。但是如今这个林清川，自己的一个小栾宠，却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和林清川想伴已经有了一年多的时光。这个少年干净，贴心，又柔软，像是他少年时候最最想要的那抹白月光。为了林清川，陶钧甚至驱散了自己府里养在后院的那些小男孩儿，三千宠爱全都聚集在林清川一个人身上。如果这个时候林清川决定离开自己，陶钧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亦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大人，我姐姐要带我走。”

林清川看着陶钧，对方在深深的呼吸，但是没有说话。林清川又重复了一边，“大人，我姐姐要带我走。”

陶钧终于点了点头，“你自己做决定吧。我们做了两年的伴儿，我从来也没问过你的喜好是什么，只是将你像是一只小宠一般，养在自己的身边。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姐姐，就有了自己的选择。清川，你自己看吧，你若是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就跟着海少夫人走。我陶钧从此封口，不会说自己和你的半个字。”

闻言，林清川的眼圈儿又红了。“大人，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是因为清川身子不好，一直需要大人照顾。还是因为清川来了以后，后院的那些哥哥们都相继离开，大人觉得寂寞了？”

陶钧脸色微变。这个小东西，自己没有怪罪他什么，他倒是会恶人先告状，来将自己一军？什么自己觉得寂寞了，什么不想照顾他，陶钧此刻真的想把林清川的小脑袋瓜子打开，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我没有说嫌弃你，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在自说自话。林清川，你想留下，我陶钧张开怀抱欢迎，但是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自己选吧，选择权在你。”

林清雪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了一眼陶钧。从他们的眼神交汇中，林清雪读到了很多东西。她估摸着，这个孩子肯定有了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