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喜欢海长琉这么和文苑亲近，可是个中原因又说不出口。她明白海长琉心里是将文苑当成亲妈了，她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姑母，在人家儿子面前说亲妈的坏话，怎么也有些不像样子，就悻悻然闭上了嘴。“对了，孩子就要生了，本宫过阵子让人给你们算几个好听的名字，你们到时候去选一下。”

林清雪摸着肚子。“不用着急，男女都还不知道呢。先起了名字也是无用。”

皇后轻笑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初为人父人母啊？若是本宫不知道的，都以为你们已经生了十胎八胎了，感觉一点儿着急兴奋的意思都没有，旁人家的父母若是知道孩子要生了，恐怕早就准备好东西了，如今你们已经七个多月了，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海长琉叹息一声。“其实看着媳妇儿这阵子总是很辛苦，我想想过阵子她还要受更大的苦身孩子，就有些难过。早知道还是不要就好了。这辈子，我想着就生这一个就好了。”

皇后诧异的看着海长琉，好像从没听过这么离经叛道的话。“生一个？那怎么使得？谁家的媳妇儿就生一个？好歹也得生个三四个，你们如今是在海家，家大业大的，你还怕养不起不成？”

海长琉摇摇头。“海家不止我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二弟，不管我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已经很满足了。姑母，您有所不知，最近媳妇儿每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小东西总是踢他的肚子，而且腰酸得很。这种事情您是生过孩子的，应该也感受过，我实在看着心疼。”

皇后嗤之以鼻。“哪里有女人生孩子是一点儿罪不受的？你这么说了，好像旁人的孩子都是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就拿着这个宫里的妃子来说吧，要不是皇上政务繁忙，分身乏力，她们哪个不想要儿女成群？你们这些小年轻，有这个本事倒是不想着多生几个，反倒还心疼起媳妇儿来了。”

林清雪笑笑。“娘娘，长琉是心疼清雪。不过我们夫妇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以后若是还有，那么就是命中注定，若是没有了，也不强求。能有这么一个已经算是很满足了。”

皇后不解的看了他们几眼，林清雪后来说的话还是让她有些释怀的。有了就要，没有就不要，这样也挺好的，她一个上人，总不能说太多，这到底是人家的闺房之事。“嗯，你们还年轻，自己把握着点儿。孩子的名字，本宫一会儿让钦天监给你们男女各起上十个，送去海家，你们自己挑选着。清雪，你没事儿就不要到处逛了，小心身子。如今越是到了临盆，越是要担心。平素在府上，让嫂子多给你弄点儿好的吃吃。孩子多长大点儿，生下来才好带。”

林清雪知道这个时代女人没有科学育儿的概念，也不愿意和皇后多解释什么，对方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嗯，娘娘说的对，清雪回去一定好好的养胎。”

说了一会儿话，今日倒是有了一个特别的收获，不知道张太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反正二皇子宫里肯定一会儿要翻天了。林清雪告别了皇后，还是决定去看看文丽萍。杨思琦那边儿……她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碰上了云天灵，只会徒增尴尬。一路走到了二皇子宫里，就听到宫里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传来。林清雪刚进门，一个花瓶就从院子里扔出来，正好砸在她的脚边上。兰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护在了身后，否则那个瓶子肯定要砸到她的腿。就看到王喜梅正在一边哭，一边扔东西，好像是受到十分大的委屈似的。见到林清雪来了，王喜梅愣了一下。“你，你来我宫里做什么？”

林清雪冷笑。“你宫里？这是二皇子和二王妃的寝宫，你算是什么？怎么变成你的宫里了？看来今日在御花园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王喜梅撇撇嘴，还准备说话，就被一个小宫娥扯着。“林御医，我们王姑娘有些小脾气，您别生气。您是来看王妃的吗？王妃在寝殿，没出来呢。您快些去吧。”

林清雪又挑衅的瞅了王喜梅一眼，才转身扬长而去。王喜梅在背后气得歇斯底里的又在骂人，小宫娥们劝说着，才没有追上来去呵斥林清雪。一路走到了文丽萍的寝宫，只见屋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林清雪抬手敲敲门。“二王妃，下官林清雪，参见二王妃。”

屋里的咳嗽声停顿了一下，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咳咳，是，是林御医？快进来吧。”

林清雪这才推门进去，让兰儿守在门口，不要让外人来打扰。一进去，只见数月前看着康健的很的文丽萍生生瘦了一大圈，整个苍白无比，病入膏肓的模样。旁人不知道，林清雪却知道，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自己给她的药吃出来的。“王妃，最近还好？”

文丽萍将手里的正在作画的笔放到了一边儿去，对着林清雪扯出一个笑容。“还成。少夫人，好久不见。我的药吃完了，都是丫头去找你拿的，也没自己去登门谢过，真是不好意思。”

林清雪挺着肚子，在她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二王妃，你这么做真的开心吗？”

她的眼睛扫过桌案上，文丽萍画的是一个女子。神采飞扬，手里提着一柄宝剑，正在顾盼神飞的笑着。“世事不由我，唯独这件事情还能让我心安。我为何不高兴？少夫人，谢谢你的药材。我听闻思琦在那边儿也始终谨守初心，她都没有放弃我，我又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放弃她呢？”

林清雪轻叹一声。这两个人虽然都是女子，可是感情真的是说不起来的事情，只会让人徒增嗟叹。“是呀，你们如今，唉……”文丽萍却丝毫不气馁，反倒轻轻笑了一声。“少夫人，为何叹气？我和思琦都还在坚持，没有什么需要叹气的地方。我相信，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无论是五年十年，还是五十年，我这辈子都认准一个人，不会改变的。你也不用为了我去感到难过或者叹息。这就是我的命。而且因为有了您，所以我才能完成自己心中所想。”

“我这人从生下来，就是依照着父母的命令在行事，将自己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是按照父母的喜好来的。可是如今我长大了，终于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主，我就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若是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辈子我都不能改变现状，那么我就青灯黄卷，也不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人碰我一根手指头。”

林清雪听着她说话，只觉得那些什么贞女烈女传里头的女人都不及眼前这个女孩子万一。一个封建礼教家庭下头的女孩子，能有这种刚烈的性子，谁还不能佩服呢？“唉，只是辛苦你了。这个药，吃着有多难受，我是心理清楚地。你若是哪一天不想要吃了，一定让人告诉我，我给你调理身体，否则这么病弱下去，看着人心理很不是滋味。”

文丽萍摆摆手。“少夫人，丽萍心理清楚。”

林清雪看着她瘦削的脸，却丝毫不见悲伤。“二皇子什么时候把王喜梅弄进宫里来了？那个女人嚣张跋扈，你这段时间没少受气吧？”

万丽萍倒是没什么感觉似的摇摇头。“她喜欢做人的玩物，就让她去做好了。只要我这个病弱之身一日不死，她都只能做一个妾室。你说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她谁喜欢就让她去争抢好了。”

林清雪轻笑一声。“你真是看得开。只是旁人不一定有你这样的豁达。我见她在这里日日都是疯狗一般的形态，也不知道二皇子怎么受得了的。”

“受不了也要受，谁让他非要去招惹人家。如今被黏住了也是他的错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他喜欢招惹人家，就要忍受人家带来的麻烦。”

林清雪很少见到像是文丽萍这样通透的人，和她心平气和的说话，倒是很舒服。“二王妃，你真是个苦命的。不过你要记得，我答应过你，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的。”

文丽萍看着林清雪，眼睛里亮晶晶的。“好，我等着少夫人的结果。咳咳咳……”外头王喜梅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等到文丽萍咳嗽结束以后，她看向林清雪，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今日我听丫头说，你在宫道上和她起了冲突？少夫人，您算无遗策，这样的冲突是不是就能更快的给我结果了？我要配合什么么？”

林清雪惊讶于她的敏锐。“真是聪慧过人，我还没多话，你倒是想到了。这样的，我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助，不过时机未到。今日在宫道上被这个女子冲撞了一下确实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后续还有用得着的。只是先过来给二王妃打个招呼，让您不用太担心，好日子，不远了。”

文丽萍感动的攥紧他的手，眼底都是泪花。“好，就等着少夫人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