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长琉点点头，也没有多推辞，转身就进了屋子。文苑站在他们门前，站了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林清雪的院子。一路上心里头是百味杂陈。她二十多年都用来怨恨，一直觉得是海长琉的痴傻和皇后的诡计多端，才导致他们母子分离，却从没有正视过其他人的感受。海长琉原本应该是太子，却只能屈居人下，做个普通的，不被喜欢的少爷。还要受到原本是宫女的，是奴婢的金枝的欺负。皇后看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心里也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文苑忽然想笑。她这么多年，到底是该怨恨谁呢？怨恨自己的家族没有能力，还是怨恨海家的没有人情，还是怨恨她自己正好和皇后同一时间生了个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怨恨的起始，又好像都怨恨不了。当年若是海老夫人没有那么做，如今海家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谁也说不清楚。若是当年皇后哭天抢地，没有那么冷静的将孩子送出宫，那么如今他们海家到底还有几分安宁日子过？文苑想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掉了下来。正好对面迎面走来一个人，泪眼朦胧间，文苑并没有看清楚是谁，仍旧是低着头走路，却被对方一下子制止住了。“母亲，您怎么呢？怎么哭了？”

听着声音是海玉瑶。带着十足的关心和焦急，文苑掏出帕子，擦掉遮住视线的泪水，看向海玉瑶。“玉瑶啊，你怎么回来了？”

海玉瑶扶着她的手，声音里都是关切。“听闻今日您和皇后娘娘起了冲突，又听说皇后将大哥的孩子带进宫去抚养了。所以总觉得家里会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回来瞧瞧。您怎么哭了？是姑母欺负您了吗？您这是从大哥的院子里走出来的？”

文苑吸了一下鼻子，看着海玉瑶和自己年轻时候十分相似的脸，忽然间觉得，这件事情中，虽然她很痛苦，但是她绝对不是最痛苦的。因为海文昭最后又和她生了一儿一女。她虽然心中一直都有遗憾，可是海长瑾和海玉瑶两个人慢慢的长大，也算是填补了她心中很多的亏欠和空隙。而远在深宫里的皇后，应当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吧？她这么多年，一直只有海长琉一个孩子。却始终见不到面，始终放在锁县，根本连见一面的理由都没有。还要将云天灵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寄予厚望。每次看到云天灵的一丁点儿进步，想来都会刺激到皇后的心，想到自己年岁相仿的孩子，远在锁县，不知道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吧？文苑一边想，一边伸手紧紧地攥住海玉瑶的手。“玉瑶，我没事儿。你不用这么担心的。如今有了身子，还是要小心些才好。益之呢？益之今日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海玉瑶摇摇头。“昨日本来就打算和你说的，但是家里有事情耽搁了。昨儿接了圣旨，说是边关那边不太安宁。正好公公也寄了家书回来，说是前阵子在和匈奴对战中伤了手臂。圣上说了，边关一日不可无将，就将益之临时找过去了。”

“原先听闻姑母上午要来的，我就该回来见上一面，可是这次的圣旨来的匆匆，益之一早就要出城，所以也没赶上。”

闻言，文苑的眉头猛地皱起来。“什么？这就让益之去了边关？你婆母有没有说什么？”

海玉瑶也不明就里，只是摇摇头。“婆母很是担忧，却没说什么。这种是圣旨，没人敢阻挠的。”

文苑却心惊肉跳。要知道杨家一直都是时代单传。所以尚云国历代皇帝都会给杨家儿子一个特许，就是留在璃都，直到生出一个儿子才能让他离开璃都。可是如今海玉瑶肚子里头这个，还不知道男女，庆云帝就让杨益之出去边关打仗。这一切都是十分不合情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边关那边战事吃紧，必须他过去了。想到这里，文苑手指猛地捏紧，指甲嵌入了海玉瑶细白的手背中，让海玉瑶疼的一哆嗦。“嘶——母亲，您弄疼我了。”

文苑这才如梦初醒，讪讪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背。“对不住了，刚刚在想事情。你先去我的院子，我马上就回来，想起来还有个东西丢在你嫂子那边了。”

海玉瑶松开文苑的手。“好，我先去。不过你要好生劝劝嫂子，这孩子一下子被姑母带去了，只怕她心里不会好受的。”

海玉瑶如今嫁了人，已经比以前成熟多了，也知道为别人考虑。更加不会嫉妒林清雪了，反而是将林清雪当成了家人相处。文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赶忙去了林清雪的院子。这个家里，她只能和林清雪商量这些事情，海文昭那些男人们，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他们女人的意见。更何况他任职在内阁，更加不可能和女人讨论政事，若是其中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儿，那可是杀头的罪名。所以文苑只能去找林清雪。林清雪已经睡下了，文苑在门口瞧了两眼，翠芝迎了过来。“夫人，您是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文苑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少夫人，这会儿还在睡着吗？”

这种问题很蠢，因为她刚刚离开的时候，林清雪才睡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来。翠芝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看了海夫人一眼。“睡着呢。前头夫人走的时候才睡下不是吗？”

文苑有些着急，帕子在手中搅来搅去。“给我通报一声吧，又要事儿要和她说说。”

翠芝却有些犹豫。“少夫人如今正是养身体的时候，夫人要不还是等等再来吧。0”文苑却打定主意了。“不行，这个事儿我一定要现在告诉她。若是迟了，我心里头不安生。你帮我去叫她一下。”

翠芝拗不过她，到底是海家的当家主母，不给面子也不是。只能扭身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