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陶钧知道的远远比起外面的多的多。到底是庆云帝的心腹。林清雪叹息一声。“没想到边关如今战事居然这么吃紧了嘛？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战事，却没曾想镇边侯居然也出了事情。真是祸不单行。”

陶钧也十分唏嘘。“镇边侯一直都是勤政为民的好官。这次的事情真是不该发生的。只是朝廷每年给他们拨过去的粮草都是仅仅够战士们果腹，被烧了自然要着急上火。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中了圈套。”

林清雪想到每次朝廷拨粮草给边关都要遇到多大的阻挠，心里就很不好受。“这种政策真是不知道庆云帝是怎么能够想出来的。难道不让战士们吃饱了，就能保证他们没有僭越造反之心吗？真是无稽之谈。若是镇边侯真的有谋反之心，那么一点儿军饷完全就可以作为他们揭竿而起的借口。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能想到这种低能的法子的。”

陶钧苦笑一声。“谁知道，君王之术，一直都是匪夷所思。更何况在这种军国大事上头，谁也不敢多嘴。哪怕多说了一句，只是站在路人的角度上说得，都有可能成为对家扳倒你的依据。”

“杨家世世代代戍守边关，若是想要起义造反，也用不着等到现在。只是有时候真得没法子摸头皇帝的心思。还是得等着长姐和姐夫来改变现在这个情况了。”

林清雪有些担心。“可是如今就这么将杨益之召去了边关，只怕是杨家心中会有怨怼。若是中间有人挑唆的话，难免会生出事端。”

陶钧眼珠子转了一下。“姐夫的小妹，不是现在身怀六甲，在杨家应该是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妨从她身上入手。”

林清雪想到海玉瑶，那丫头原本就是海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嫁进了杨家做了少夫人，是以后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算是风光无限了。可是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之人。她不知道杨益之被召去边关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作为一个家属，现在身怀六甲为什么不能跟着去随军。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给她织就一场幻梦。若是她生下的是个儿子，十来岁的时候也难逃上战场的宿命。若是生下的是个女儿，必定是要进宫做嫔妃。而她，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也不过是庆云帝留在璃都，用来牵制杨家的砝码罢了。如今居然还要用到她么？陶钧看出来林清雪的犹豫，叹息一声。“长姐，倒是不是说要怎么算计她，只是要将她接回海家来住而已。现在她腹中怀了身孕，乃是杨家有可能唯一的继承人。若是杨小侯爷无事便罢，但是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孩子对杨家到底代表着是什么，不用我们多说了吧？”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赶紧将她带回海家来照顾。否则在外头夜长梦多。整个璃都这么大，觊觎杨家兵权的人，不仅仅是满朝文武，更有……”说着，陶钧抬起手，指指天上。“其实他早就有意将杨家手中的兵权收回来了。可是当时杨家跟着太祖皇帝一起开疆辟土，当时太祖皇帝给他们封号镇边侯，并且承诺子子孙孙永远不会削爵，不会对杨家动手。所以现在他根本没有借口将杨家兵权收回来。”

“可是若是真的杨益之出了岔子，海玉瑶腹中孩子不保，那么杨家后继无人。你说，这不就是顺理成章了么？”

林清雪眉头皱起来，这些事情真的太可怕了。明明是一个忠君为民的好世家，却要被自己一直效忠的皇帝百般算计。这件事情若是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杨家的男人们肯定都知道。纵然知道如此，手握重权，这么多年却还是忠心耿耿，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家族还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地方呢？林清雪冷哼一声。“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狡兔还未死，仍旧在边关跳动，却已经想着将走狗给烹了。这个国度，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只怕很快就要亡国了。好，陶钧，我懂你的意思了，今日我就会和母亲说，将玉瑶接回来，放在府中好生照顾。不让杨益之有半点儿后顾之忧。”

陶钧点点头。“若是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杨小侯爷这次去边关，代表的是我们边关的疆土完整和安全。若是真的有所失利，按照呼延凤烈的脾性，只怕最少要吞掉我们边关两座城池。”

“他残忍嗜杀，又心思诡谲。若是真的两座城池落在他的手中，只怕是要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还请长姐一定要为了杨家稳定后宅，不能乱了军心才是。”

林清雪脸色凝重，她盯着陶钧，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说到做到，一定不会让杨家从后院起火的。玉瑶，一会儿就会接回海家来。你且放心就是。今日若不是你突然到访，我还是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呵，没想到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还能有这般的手段。”

陶钧苦笑一声。“他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更是兄弟姊妹众多，能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登上皇位，自然不是个普通人。但是也恐怕就是少年时候受了太多的苦楚，所以一直都对人有着疑虑，从来不会将一片真心交付给任何一个人。可悲可可怜。”

林清雪摇摇头。“他的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作为一个皇子，当时若是没有这个心思，完全可以要一个山清水秀的封地，一辈子吃好喝好，过自己的好日子。可是他选择了这条孤独的路，那么只能一辈子做他的孤家寡人。”

陶钧细细琢磨着林清雪的这番话，忽然笑了出来。“以前没有遇到清川的时候，我倒是也是这种样子。天下那么多的美人儿，倒是没有一个走进过我的心里。可是我遇到了清川，他完全改变了我。以前我和皇帝是一类人，所以他很信任我，将我看做自己的纯臣。”

“可是我真是十分万幸，遇到了一个能改变我，也愿意改变我的人。长姐，清川能不远万里来到我的身边，就是我的缘分。我这辈子定然不会辜负清川的。”

林清雪知道他绕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嗯，我知道。到时候一定不会忘了你们俩的婚书的。我今日下午准备进宫一趟，看看孩子长得怎么样了。也快一个月没有见面，心头挂念着。”

陶钧点点头，起身掸了掸衣袍。“那就不打扰长姐了。我先去看看清川字画看的如何了。”

他才走了两步，又被林清雪叫住了。“你若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还是要多和我说一说。否则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就很难办。”

陶钧应了一声。林清雪又继续道。“前阵子张家兄妹说是要去取藏药，你最好能派人盯着。我已经让人瞧着了，但是若是真的有所疏忽，让他们将药材取回来，到时候圣上吃不吃，还是要看你的做法了。”

陶钧愣了一下。“那些藏药真的有用吗？”

闻言，林清雪也顿住了。有用自然是有用的，以前她是亲眼见过藏药治好过一个大人物，可是……“圣上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就算是有用，也只是能延缓病情的发展。并不是说能治好。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瞧见了。多活一日，就是多受一日苦。若是真的让他们将药物取回来，给圣上一年的光景，到时候二皇子真的诞下了皇长孙，那么就一切都完了。”

陶钧脚步顿住了，背影十分僵硬。庆云帝对于他来说，是有知遇之恩的。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他能和林清川过上太平日子，可是……可是若是让他真的对庆云帝下手，只怕陶钧这辈子安稳日子也不会过得多安稳。他的手指在袖中捏紧又松开，背对着林清雪，可是林清雪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犹豫和矛盾。良久，他轻声问道。“若是真的延长了他的寿命，只会给他带来痛苦吗？”

林清雪点点头，声音十分诚恳。“自然，我是医者。医者父母心。我不会害任何一个人。当时张家兄妹给他下毒，让他这么多年肝脏慢慢的坏掉了。如今一肚子腹水，算是无力回天了。”

“可却在这个时候，因为权势又生生的想要逆转阴阳，将他强行续命一年。陶钧，你能想象这种逆天的手法，当事人要吃多少苦头。到时候那一年的光景，庆云帝只怕只能流连病榻，生活都不能自理。你说这样的活着，与有尊严的死去，哪样更好呢？”

陶钧垂着头，他尽管已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如今面临这样的抉择的时候，还是会犹豫，会良心不安。林清雪说得没错。他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明白了。我一定会看着圣上那边儿的，若是张家兄妹送了药材进来，一定不会让他入口。这点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