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琦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可皇后的凤翔宫中，确实雅雀俱静。文苑和皇后对面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倒是有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常嬷嬷端了茶水过来递给文苑。“夫人，喝口水。一路上累着了吧？”

文苑接过水，瞧了一眼常嬷嬷。“嬷嬷，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硬朗呢。”

常嬷嬷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哈哈，老奴年岁大了，不禁夸，不禁夸。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风姿卓然，想来在府里过得听滋润吧。”

文苑笑笑。“自然，如今张青樱那个贱人被送走了，我一人在府里当家，日子自然好过的多。”

常嬷嬷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文苑为何直接将张青樱的事情说了出来。毕竟，当时海文昭宠妾灭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夫人，这……”文苑将手上的茶水放在桌上。“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么多年都这么受下来了。这么多年，璃都里头没有人看得起我，如今也没有什么了，我看淡了。”

常嬷嬷赶紧赔笑。“夫人，您别这么说呢。这个事儿已经过去了，现在那个女人走了，您是府上唯一的主子，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文苑看了常嬷嬷一眼，带着些许的嘲讽。却也不与这个老奴多做辩驳。“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撑下来的，是为什么撑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命好，也多亏了皇后娘娘，你的主子。否则我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话音刚落，皇后的目光就刺了过来。冷冷的，比外头的霜雪更加让人透骨。“文苑，本宫这么多年是哪里亏了你了？除了那个事儿，你用你的脑子想想，你用得着和本宫这么作对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文苑原本也不想和她多做口舌，可现在却忍不住了。以前婆母在的时候，还有个人压制着她。如今婆母不在了，海家就是她当家。她还有什么需要看她脸色的？“就是那件事，足以让我恶心一辈子了。皇后娘娘，按照辈分来说，你是我的小姑。当年我进到海家去的时候，你可曾拿过正眼瞧我？”

“你瞧不起我的出身，瞧不起我的母家。我当时一心思慕的大哥，所以从来也没有将这些事情当做什么阻挠。可是后来呢？你做了什么？你将我还在月子中的孩子就这么抢走了。还将你的傻儿子硬塞给我。你有没有将我当成人看！”

皇后冷笑一声，眼睛里的鄙夷根本不加掩饰。“本宫为什么要拿你当人？文家本来就是不入流的门楣，你的父亲还是个旁支中的旁支。若是你们生在我们海家，哪里还有你们在璃都的日子。你们这样的血脉，就是留着给主家丢人的！”

“偏生我兄长，放着整个璃都那么多门楣高的女子不去娶，偏偏找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让我如何看得起你！”

文苑深吸了几口气。这些事情在她心中一直都是知道的，明白的。可是如今皇后这么当面说出来，不留下一丝情面，还是着实让人难堪。“我纵然是再不堪，也是你的嫂子。进门就是一家人。你这么多年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一点儿一家人的样子？皇后娘娘，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多年，就是活该受了母子分离的痛苦！”

皇后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茶水和碎瓷片崩落的到处都是，将艳红色的地毯沾染上了污渍。看着触目惊心。“好了，你给本宫住嘴！本宫的事情，容得着你来置喙！你这个贱人，当年若不是你将长琉给那两个贱婢带着离开了璃都，本宫会这么多年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让自己的儿子在宫外流落多年，受尽了苦楚？”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这么多年看着兄长宠妾灭妻，却一字不提吗？呵，就是因为你，本宫要报复你，报复你讲本宫的儿子扔了出去，报复你让本宫痛苦了这么多年！”

“所以本宫这么多年，也不让你见你的儿子。怎么样，文苑？知道自己的儿子就在这个璃都中，却见不到，感觉如何？文苑，这么多年，你抓心挠肝的，也不好过吧？哈哈哈哈……”可正殿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海长琉和林清雪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外头等了多久了，风貌上已经积上了一层白雪。海长琉睫毛闪烁，眼底的光芒好像一下子就淡了下去。他嘴唇也冻得青白，傻傻的看着皇后和海夫人，好像没听明白她们的对话。皇后也愣住了，她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长，长琉？你们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海长琉没吭声。林清雪默默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海长琉冰冷的手扣在自己的手心中。拉着海长琉走进了这温暖的地狱。“皇后娘娘万安，母亲好。我们刚刚从东宫过来，听宫女说，你们在这里，就没有让人通报，这是打扰了。”

皇后眼神闪烁。“你们，长琉，你听到了什么？”

海长琉眼睛一瞬不瞬，可是皇后却看到他的眼睛中已经凝聚起一层泪花。顿时，皇后有些惊慌失措。“你，你听到的都是假的！我和你母亲在说着玩儿的，都是假的。你不要多想！”

可海长琉却声音颤抖着，像是在控诉。“我听到的都是假的？皇后娘娘，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母亲？我听到的都是假的？你当我还是当时那个傻子吗？”

皇后往前一步，迤逦的长裙拖在地上，缠住了她的脚步，让她不能快步跑到她的儿子身边。就好像，这些绑缚着她的家族利益，和富贵权势。“我没有说你是傻子！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情，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海长琉的眼泪从眶中滑落，他后退一步。拉开与皇后的距离。这个凤翔宫，每一丝一缕的空气都让他感到窒息，让他感到绝望。“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不要再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