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海家带来的车马已经准备妥当。海长琉和林清雪爬上马车,和站在地上告别的将士们挥手。海长琉冲着几个副将。“回去吧,我这一去,也不知下回再见什么时候,你们若是回去璃都,一定到海家来找我。”
黄忠点头。“好,定会去找将军,只盼将军到时候不要嫌弃我们人微言轻。”
海长琉笑着摇头。“你们这是在折煞我,一言为定,天气冷,各位还是赶紧进去吧。”
众人又说了几句,也不好多耽搁他们的行程,都目送着马车离开了边关。海长琉和林清雪靠在车厢中。“媳妇儿,其实我挺不喜欢这次行程的,无论这次会对我以后造成什么有利的影响,但是这次差点让我失去了你,我很讨厌边关这块地方。”
林清雪轻笑。“你这人,说得都是些浑话,以后这边关也是你的领土,这里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若是你以为我而讨厌这块地方,我是不是该说自己是红颜祸水了?”
海长琉撇嘴。“可不就是红颜祸水,其实中间我领人和匈奴人打了几仗,但是张尘远一直不肯出兵,李虎和张猛更是他的狗腿,也愿意出兵帮忙,我们前锋营损失了不少将士,包括几个副将也差点折在那里,后来我冷静下来才不敢多轻举妄动了,这次回去估计姑母也要说我的。”
林清雪一愣。“你背后的刀疤是因为这个吗?”
海长琉有些不好意思。晚间休息的时候,林清雪其实已经发现了他背后的伤疤。但是这道疤已经愈合了,海长琉就是咬牙说自己是训练的时候被人误伤的。如今一下子说出了来历,倒是让林清雪觉得心里酸酸的。“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地吗?你那道疤有多长,我能不知道吗?若是当时你救治不及时,丢了性命呢?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海长流的眼睛有些发红。“我当时哪里还能那么冷静?你在呼延凤烈的帐下,我不知道你好不好,我多着急,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希望当时自己死了,这样就不会一直惦记你了,一直自责,是你用自己换来了我这条性命,你知道,我一个人的时候,每天每夜都睡不着觉么?你知道我多想你么?”
林清雪点头。“我知道。”
海长琉看着她。她也看回去。两人目光交汇,林清雪眼底都是怜惜。“你的感受,都是我所感受到的,不过我当时放了你,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永远生活在自责中,团团还在璃都,我不希望他同时失去父母,他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凯旋而归。”
“就说你有了他以后就不爱我了。”
海长琉捉住林清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暖着。“你就知道担心他,也不知道心疼我,媳妇儿,你越来越不爱我了,若是这次回去,那个小东西会说话了,跟着你叫娘亲,你是不是心都要化了?”
林清雪娇嗔。“你这人还跟自己的孩子争宠?”
“所有夺走你对我的爱的人,我都不喜欢。”
林清雪笑。“你说的不是真的吧?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爹爹这么不喜欢他,该有多难过啊。”
海长琉点头。“我说的就是真的,你若是不好好的爱我,我就不喜欢他。”
两人有说有笑的。杏儿和来喜坐在车外,听着里头的动静,都有些唏嘘。来喜叹口气。“少爷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当时他从匈奴逃回来,像是丢了一条命,只回来一个躯壳,无论如何都要将杨军医给处死,无论其他的副将劝说,都没有用。”
杏儿沉默的听着。来喜接着道。“若是主子这次真的回不来,他怕是会废了,你不知道杨军医受刑的时候有多惨,很多兵士都去看,看吐了,别说对一个军医了,就是对俘虏都没有那么凶狠过,少爷让人用刀子一刀刀的将杨军医给活剐了。”
杏儿想想那个画面,有些恶心。“他是活该的,若不是他,主子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来喜点头。“这也是,他自作自受,但是那场面也确实很吓人,很多新兵蛋子回去都做了好久的噩梦,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胡顺和杨军医交好,怎么都不肯,张尘远听胡顺的话,也自然不会同意,更是因为他本就和少爷他们不和,几次交锋,差点打起来,最后是少爷让几个黑衣人私自去了张尘远的帐下,将杨军医给偷了出来,等张尘远发现,已经开始行刑了。”
杏儿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海长琉会做这么过激的事情。“那张尘远没有说什么吗?”
“怎么会不说呢,他们大吵一架,张尘远还修书回去了璃都,说少爷滥杀无辜,动摇军心,听说是皇后娘娘将这事儿压下来了,张尘远这人也真是太坏了,明明知道杨军医是个奸细,明明知道他是个坏人,还护着他,少爷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
杏儿鄙夷。“谁说不是呢?就拿他威逼利诱胡顺那件事,就不是个好东西,人家一个好好地男儿,硬是被他折磨成了这样。”
来喜点头。“是,胡顺若是在边关时间长点,保不齐也要搭上匈奴人,走上杨军医的后路了,回来少爷带人跟匈奴打了几次,都因为没有后援,惨败而归,他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当时是我伺候的,整个人都非常苍白,意识也不清楚,只是口口声声念着主子的名字,我当时以为他都要挺不下来了,还好,几位副将找来了城中的一个大夫,好歹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自打那时后,我就没见他笑过,还好,还好,主子回来了。”
杏儿唏嘘不已。若是林清雪回不来,以后海长琉会变成什么样呢?她微微叹口气。“主子在匈奴过得也不好,她不愿意让呼延凤烈碰他,就答应他帮助他登上单于的位置,可是那个位置岂是那么容易的,她顶着王妃的名头,在匈奴皇城中,被人各种看不起,后来好在富贵险中求,最后关键时刻,帮助呼延凤烈真的登上了高位,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回来,她和少爷就是注定在一起的,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说话间,杏儿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她装作镇定,猛地一回头,正对上田七的笑脸。顿时,田七的脸红了,讪讪的垂下脑袋。杏儿叮嘱他过,在没有上门提亲前,不要太张扬,所以他想要看杏儿,也只敢偷偷摸摸的看。如今被逮到个现行,又怕杏儿生气,唯唯诺诺的十分好玩儿。来喜也朝着他看去。“这次回去,你和田七该定了吧?”
“嗯。”
“准备成亲以后怎么办?”
“我还跟着主子,以后回去府上做嬷嬷,主子对我恩重如山,若是这样就离开了,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就像你和翠芝姐姐一般,她照顾家里,你回来继续伺候主子。”
来喜点点头。“也好,主子这些年,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很多丫头成亲以后她都不留人,让她们回去好好地过日子,这样身边总是在换人,想要一个体己的贴心的,就不容易,你既然有这个心,以后若是成亲以后,不好照顾家中,也可以搬来和我翠芝一同住,反正我的宅子够大,翠芝操持着也挺好的,你们的老人也可以放在我们那边,由翠芝一起看着。”
杏儿微笑。“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说到这个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以后若是真的没法子周全,还要麻烦你们夫妇二人了。”
马车一路朝着璃都行驶了七天,他们歇在了一个驿站。却意外的碰到了故人。杨益之也带着兵士朝着边关赶,正好两拨人马碰头。海长琉十分高兴。“妹夫,你这次回去,玉瑶还好吗?”
杨益之点点头,如今他见到林清雪和海长琉已经能够一颗平常心了,就像是对待自家的兄长。“好着呢,生了个小子,眼睛大得很,我瞧着不像是我们杨家人,倒像是你们海家的。”
海长琉笑。“像我们海家的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从玉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吃了十个月海家的米粮。”
杨益之也有些唏嘘。“是呀,玉瑶怀胎十月,我都没有好好地陪在身边,这次回去又匆匆回来了,希望她不要怪我,我已经打算将他们母子接来放在身边照顾了,等我这次回去将城池整顿一番,就将他们接回来。”
海长琉一点儿也不意外。“这是好事,只是以后伯父和伯母就要太孤单了。”
杨益之摆摆手。“他们也会一起来的,毕竟父亲一辈子在边关吃沙子,如今回去璃都,他连新鲜空气都觉得很不习惯,当时嫂子给了一些药材,他吃了以后身子基本上没问题了,等玉瑶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和母亲都会过来,这次已经上朝去和皇上告老归田了。”
林清雪点头。“你们杨家都是好样的,虎父无犬子,一门忠烈,伯父年纪已经大了,确实是该颐养天年,若是留在璃都,只怕是非之地,会让他不舒服,趁早离开,也是个好事。”
杨益之在林清雪脸上扫过一眼,他似乎知道一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是呀,他天天闲着也难过,以后会来边关,也能去帮着监督训练,我还有很多没和父亲学会,以后一定好好地学,你们这次回去璃都,要做好准备啊,那边风云诡谲,张尘远在你们之前回去,此次怕是说了你们不少‘好话’。”
海长琉倒是无所谓,他应做好了被张尘远重伤的准备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如今已经练就了铜筋铁骨,倒是不怕他了。”
杨益之憋了一会儿,轻声问。“听闻大哥您将一个军医给活剐了?”
海长琉不避讳的点头。“是,他是个奸细,潜伏在军中多年,这次我是为民除害。”
杨益之叹口气。“我虽然知道大哥您定是有理由的,可是如今璃都中到处都传说您是个暴徒,扰乱军心,很多人对您的风评都不好,特别是那个老翰林和内阁。”
林清雪接话。“这也无妨,一个人太过软弱就会让他们觉得好欺负,如今相公这样,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立场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惹了我们的,都要得到报应。”
张尘远当时也是因为海长琉太过软弱可欺,很多事儿都自作主张,若是他一开始就这么刚,只怕张尘远也要让他三分。杨益之颇有感触。“是呀,正所谓人善被人欺,大哥这样也好,以后不会有人敢招惹您,你和嫂子回去以后也能过过消停日子。”
几人说了半夜的话,杏儿做了家常小菜,他们就着饭菜,其乐融融。第二天就分别,一个向边关,另一个向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