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春在魔都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工厂里。　　化工行业就是这样，工厂必须追着原料和供应链走，没办法集中建在一起。这一次，他就是带着人从东北的某个工业园区飞过来。　　化工大佬驾临，高思一点也不敢托大，直接租了一辆奔驰纯电商务车亲自接机。何曼君自然是一路陪同。　　纯电大奔非常宽敞，定员7人，实际上坐10个人都毫无问题。何长春一行四人，加上他与何曼君一共6个人，开小鹏轻电过去肯定是坐不下的。　　高思本想直接开两辆小鹏轻电过去，但是他突然觉得小鹏轻电这种很多辆车连成小火车的玩法虽然方便，但却不上档次。比如今天的商务接待，把两辆小鹏轻电连在一起就有点儿不伦不类。考虑再三，还是租了一辆像样的接待车。　　到达机场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何长春乘坐的飞机也刚刚落地。两人守在出口一边闲谈，一边等着何长春一行人出来。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高思与何曼君已经熟识。高思天生就没什么架子，也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大人物看待。虽然何曼君举手投足还是表现得很有分寸感，这个确实也改不了，这是家教使然，但从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已经不再把高思当做高高在上的大领导看待了。　　这时候就看见三个年轻人簇拥这一个中年男人向着出口走过来。中年男人眼神晴朗，目光如炬，乌黑的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虽然一路舟车劳顿，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疲态。　　“爸！”

何曼君见了中年男人，立马像是小了十几岁，蹦蹦跳跳像个小姑娘一样跑了过去。　　高思无奈，只能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父女俩亲密地聊了几句，何长春道：“你一个人来的？”

何曼君这才醒过味儿来，连忙给双方介绍：“爸，这是高思，我的直属领导，点石成金实验室的创始人。这是我爸。”

“何长春。”

何长春直接报出自己的大名，派头十足。　　“我叫高思，很高兴认识您。”

高思毕恭毕敬地说道。　　“走吧。车停哪儿了？”

何长春说话大大咧咧，大佬的派头里带着浓浓的江湖气。身后的三位工程技术人员，他连介绍都没介绍。三人拎包的拎包，拉车的拉车，神色毫无异常，看来是早就习惯了何长春的行事风格。　　上了商务大奔，何长春明显露出满意的神色。后车厢内三面沙发，行车期间开个小会丝毫没有问题。　　高思刚准备上车，已经坐好的何长春就吆喝道：“叶启发，你去开车。曼君，你坐副驾驶帮他指指路。高思，你陪我坐后面，咱们聊聊。”

何长春就像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安排。　　名叫叶启发的，是一名圆脸戴眼镜的年轻工程师。何长春发话之后，他一句废话都没多说，径直上车，扣好了安全带，然后扭过身问高思要车钥匙。　　这个细节很说明问题。按理说，车并不是何长春的，身为何长春的下属，面对这样的指令，肯定要考虑“去哪儿”、“怎么走”、“车主乐不乐意”、“车钥匙在哪儿”之类的难题，不可能行动得这么干脆。但是这个叶启发确实没有丝毫犹豫。　　高思也没有犹豫，抬手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接着爬上了车，坐在何长春的对面。　　何曼君有些不好意思，她当然知道父亲的做法相当无礼，好在高思对此不以为意，才让她稍稍放心。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何长春往座位上一靠，身体放松，对高思说道：“这车不错，多少钱买的？”

何曼君马上紧张兮兮地转身往后看，她觉得老爸明摆着是要找茬，她神经紧张，随时准备给两人灭火。　　高思丝毫不以为意，很自然地答道：“这车是为了接您特地租的。”

何长春哼了一声，出人意料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高思也看出来了，这位何大佬脾气有点儿古怪。他也不打算主动搭腔，就坐在旁边装傻充愣地陪着。高思眼神恭敬，态度谦卑，但就是不主动说话。反正他是小辈，岁数跟何曼君差不多，自己不尴尬，尴尬的自然就是何大佬。　　过了一会儿，何长春果然忍不住了。心想这个小兔崽子还真能装。他本想如果高思主动问这问那，哪怕只是嘘寒问暖一下，他都可以话里带刺地敲打一下。没想到高思就像是一个专业管家，主人不吩咐，我就坚决闭口不言。　　对于高思的项目，何长春一百个不信。不过嘴上说不信，身体很诚实。哪怕他说了一万个不信，能带人来到这里，就是对项目存在着一丝期待。　　何长春轻咳一声，准备说话，高思乖巧地把身体向前一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态度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么个项目？”

何长春开口问道。　　“这个需求最初来自于材料研究所，他们委托数学所做一个数学模型，希望找到分子结构与化学性质之间的对应关系。这件事情让数学所一筹莫展，项目做了差不多一年之后，数学所把项目放出来，成为一个国家悬赏课题。”

高思耐心解释道。　　“国家悬赏课题你能搞得定？”

何长春直接毫不客气地打断高思。　　高思谦逊地笑笑，说道：“我虽然专业就是数学，但这种级别的纯数学问题，我肯定是搞不定的。不过，我很幸运地猜到，这个课题背后就是材料特性预测，所以就绕了个弯子，动用机器学习和超算把问题解决了。”

“这些都是国家项目，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是合作，也会直接跟材料研究所合作，为什么需要你在中间保媒拉纤？”

高思笑呵呵地把一瓶水递了过去：“何总，您说这么多话肯定渴了，您喝点儿水。”

何长春伸手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又瞪着眼睛说道：“你小子别打岔，你说说，你跟材料研究所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高思犹豫了一下。这段故事是他不太想说的，毕竟与材料所合作不成就单干，虽然没啥毛病，但说出去也算不上光鲜。　　何长春多年来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高思的犹豫：“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用说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预测出一种化合物的化学性质，这件事情在生产上根本没什么鸟用。容易合成出来的东西，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把化学性质猜个八九不离十。结构古怪的大分子材料，你知道了化学性质，也合成不出来。你问问他们俩，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何长春脸一扭，看了看身边的两个跟班的技术人员。两人刚刚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就像被统一按了开关一样，齐刷刷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