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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辈,大破贼”
方步亭慢慢抬起双眼,迎着程小云担忧的目光,缓缓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 “小云,我是个贼吗?”程小云紧忙上前,右手抓住方步亭的左手 “好烫!”
她左手探着方步亭的额头 “步亭,你在发烧!王妈!王妈!蔡妈!”
大夫起身,移步到窗前桌旁。程小云整理着方步亭的枕头,窝上被,用湿毛巾蘸着擦拭方步亭的额头,面露忧色。 “方夫人” 程小云将投好的毛巾,放在方步亭额头上,起身退到大夫身旁。 “赵大夫” “方夫人,按照这个方子服药即可,方行长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发热,加之最近北平的天气不稳定,时冷时热,昼夜温差又大,前些日子,我给方行长看病的时候,也曾提起注意温差,这种天气,健康的小伙子都有可能一不留神就会伤风,更何况…” “前些日子?”
“是啊,前些日子,谢襄理来找我,说方行长心脏突然不舒服不便行走,为此,在方行长的车上进行的诊断” “他心脏不舒服?”
“方行长长期处于紧张的情绪之下,加上工作压力,过度劳累,神经衰弱导致的休息不足,致使心前区疼痛感,压榨感,伴有烧灼感,同时多汗和颈肩部的放射痛,我当时开了一些药,缓解疼痛,改善睡眠,还叮嘱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就会落下实体病的。”
赵大夫叹了口气,他明白,虽然自己只是大夫,不过问政治,但是从方孟敖带领着青年航空服务队驻扎北平担任起经济稽查大队大队长时,学生的沸腾,老一辈派系波涛暗涌,整个北平陷入极度狂热和相对沉默,没有一寸草地,未被扶动。他知道方孟敖与方行长爱恨纠葛的父子情,他明白方行长为人之父,有爱说不出,又恨对自己出的揪心与忧愁。赵大夫摇了摇头,将药和方子一并放在桌子上“方夫人,请您叮嘱方行长按时服用,赵某就先告辞了。”
程小云虽是方步亭续的弦,此前也一直住在别馆,但她是一个懂礼节,深谙世事,但又很知性的女人,往日的她,一定会将客人送到门外,但此时,她只想握住眼前这个,将一切苦难自己默默抗的男人,碎了牙齿将血水咽下的男人,虽然将自己藏在身后却又对自己愧疚的男人,她只想握住,她深爱的这个男人,握住他的手,除此都将不复存在。 翌日清晨,方步亭迎着初阳的光,睁开眼睛,他看着程小云红彤彤,泪汪汪的双眼:“一夜没睡?”
程小云擦了一下眼角:“你本该和我说的。”
“说什么,说北平分行的账,说我们这对父子,皆因我抛妻弃子,那样对你不公平。”
方步亭喘着粗气,但说话有气无力。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程小云刚要起身,方步亭握住她的手,“再陪我,坐一会吧。”
程小云弯下身子,伏在方步亭的胸膛,随之起伏,不语。 程小云熬了些蔬菜粥,方步亭吃半碗,服下药就又睡了。 晚上谢木兰回到家,一听说方步亭生病的消息,就哭唧唧的趴到方步亭床前:“大爸,你可不能有事,你有事了,我怎么办呀!”
三个孩子中,方步亭最疼的就是谢木兰,因为看到她,他就像看到自己在大轰炸中去世的女儿,方步亭将手放在谢木兰的头上,满眼宠溺的说:“大爸没事,大爸就是累了,过两天就好了,啊~” 谢培东看着自己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上前拉住谢木兰的胳膊:“走吧,别在这胡说八道了,让你大爸好好休息休息。”
“大爸,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谢木兰不情不愿又不敢反抗,只得起身。
“小嫂,你费心了。”程小云看着谢培东点了点头。 方步亭看着谢木兰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培东拉着谢木兰退出房外,回身又看了一样方步亭,看了一眼程小云,将门关上。谢木兰噘着嘴,头也不回,直奔自己的闺房。 方步亭转过头,对着程小云说:“好了,你守了我一天一夜,也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我都已经好多了。”
程小云用身子依着方步亭,把枕头铺平,又扶着方步亭躺下,转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坐在床边上说:“回哪去啊?孟敖回来后说夫妻就应该住一起,让我搬回来住。姑爹坐着孟伟的车把我的行李搬过来,你让我回哪去?”
方步亭楞楞的看着程小云,程小云慢慢躺下,将手搭在方步亭的胸前,“以后啊,你在哪睡,我就在哪休息。”
方步亭抬起一只手,叠在程小云的手上,包裹的严严实实,就像他想要把程小云保护的严严实实一样。 方步亭养病期间,也未落得消停,五人组解散后,方孟敖不消停,梁经伦不消停,徐铁英不消停,马汉山是不得消停。他方步亭气的心脏病发都不得抽身,现在想以病退养,更是痴人说梦,这场用儿子打老子,靠老子压儿子的戏,就算是主角想罢演,写戏的人,看戏的人,也不会撤戏台子的。 方步亭的烧是退了,可是总会咳,大夫说是烧虽然退了,但体内的火还未全部消散,才会落得个咳嗽的毛病,但不是永久性的,只要慢慢调养,就会见好。生了一场病,方步亭整个人瘦了一圈,程小云瘦了两圈。 程小云每天都会在厨房,变着方的熬一些缓解咳嗽症状的养生汤。方步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怕咳嗽声被程小云听到,每次都用手帕把嘴捂严实,克制自己尽量不要咳嗽,可这咳嗽不像是腹痛用力按压可以稍作缓解,有时甚至,越是想克制,越是咳,情况抑制不了,还会憋的脸通红,适得其反。方步亭本是怕程小云担心,结果被程小云全看在眼里,只不过,你不闻,我不语。 赵大夫嘱托过,方步亭需要多休息,少工作,这样不仅是对止咳,更重要的目的是对心脏。程小云从不干涉方步亭的工作,北平分行的事,她也绝不会过问一丁半点,她从不踏入家中二楼那间永远关紧的书房,但她有底线,她的底线是方步亭的身体健康。自方步亭恢复办公后,她令人在书房外安置了一处茶餐桌,只要是方步亭一进书房,她就坐在外面喝喝茶,看看书,她不进入书房,也不去敲书房的门,她就是坐在那等着,隔着房门陪着,一直到方步亭出来,两人一起回卧室休息,因为程小云一直默默的等在外面,方步亭还会有所顾虑。 方家二公子大闹五人小组后,这天,曾可达登门,嘴上道是拜访,实际是醉翁之意,却未曾想,他拿出范大生的壶,“蒋先生jing国清赏”,更是将一壶三杯,比作方家父子,面对眼前这个青年将军,他和他所代表的少一辈势力正在逼迫着方孟敖亲手割裂这血水筋肉,现在却在这冠冕堂皇。 方步亭送走曾可达,目光远远地望向了仍然摆在桌上的那套茶具,茶壶上的字在这个距离是看不见的,可那几个字竟像自己能够跳出来,再次扑向他的眼帘——“蒋先生jing国清赏”! 程小云又温了遍汤,坐在书房外加设的茶餐桌旁望向虚掩的缝,听着方步亭一阵剧烈的咳。终于,方步亭推开门走出来,在程小云的对面坐下来。 “小云” “先喝汤” “小云” “刚温好的,一会该凉了” 方步亭起身,坐到程小云旁边,握住程小云的手,迫使程小云停下盛汤的动作,“小云,过些日子,我会安排孟敖,孟伟,木兰还有孝钰一起出国,去留学,你也一起去,我会安排好住处,会给你们开设一个账户,存一些钱,够你们在国外生活,衣食无忧。”
程小云,转过头,抬起眼睛,迎上方步亭的目光“你不走,我哪都不去,我说过,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方步亭望着眼前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女人,他意识到,这些年来,他带着对过世的妻子、女儿的亏欠,带着对儿子的思念,他的一颗心,分享给程小云的太少,太少。
这一夜,方步亭抱着程小云,自从方孟敖带着青年航空服务队抗命不投一弹一炮,再到程小云搬到方府,每日照料他的身体,他还从未这样抱过程小云。他吻她的额头,吻了一双为他流尽眼泪的双眼,吻了她的鼻尖,再到她的双唇,随着舌尖的碰触,喘息逐渐加重。他们彼此褪去衣服,倒在床上,愈吻愈烈,他的手探向她的伸出,她的手握住他的激情。方步亭抬起头,深情的看着程小云,她略微红的脸,发热的双耳,他爱她,他慢慢地低下头,从她的脖子向下吻,吻她的锁骨,吻她的双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与她融为一体,共同起伏。 阳光透过窗洒进来,懒洋洋,程小云在方步亭的怀里醒来,她抬眼看着方步亭熟睡的脸,她是如此幸福。她想起身,去为他准备早餐,可刚一挪动身子,便被方步亭双臂紧紧抱住,“就这样,再睡会,就这样,让我再抱你一会。”程小云环着方步亭,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这一刻,这颗心为自己而跳。